閨門春秋 第八十七章 質問

作者 ︰ 陌棗

秀蓀正趴在鵝頸椅上看那風拂垂柳,粉牆屋瓦襯在那絲絲綠意之後,看上去更加舒朗清新,陽光照在女敕葉上,泛起閃亮亮的一層金色。

陳敘黑乎乎的身影就從那風姿旖旎的垂柳後面拐進了這框美景之中,她垂下視線,等待他走近。方才她當著二老太太和兩位貴客提出借衣服的事情,就指望著稍後陳敘能找過來問情況,她迫切地想知道他的態度,那是柯敏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了。

可是,秀蓀看著那台基的邊角鑽出的柔弱鮮草,莫名覺得萬分沮喪,就算明白了陳敘的打算,她也無力去保護靈卉。

她張開手掌放在眼前,短小柔弱的手指,彰顯著其主人的弱小。

秀蓀不由得嘆了口氣,怎麼辦。

有丫鬟過來,隔著鵝頸椅給她福身行禮,「七小姐,陳大人邀您過去說兩句話。」

蓀聞言抬起頭,見那抹玄色的身影就立在那大柳樹下,拂動柳條的微風也掀了掀他的衣袂,遠遠看去,只覺得他的身影融入了遠處粉牆上的斑駁苔蘚痕跡之中。

這位陳公子她以前是頂討厭的,他太犀利,太通透,就像一把絕世名劍,束之高閣是增光添彩,塞進被窩里那簡直就是找死。

柯敏就做了這麼件傻事。

她按捺著焦躁的情緒緩緩扶著欄桿站起身,捻著帕子象征性地整理了一番衣袖裙擺,這才端莊從容地邁開步子。出了水榭,沿著淌白甬道往那大柳樹的方向而去。

秀芷抬起頭看了看,見那大柳樹四周天光明媚。又低下了頭。

方才過來喊人的丫鬟立在水榭邊上沒有回去,秀蓀也吩咐小喜鵲留在了水榭里。

她垂著頭數著步子,離陳敘還有一步半的距離斂衽行禮,「見過表舅。」

陳敘溫潤淡然的嗓音伴著馨香的春風在頭頂響起,這才是他慣常的做派,「不必拘禮。」

秀蓀略略側了些角度站著,不用面對面那麼唐突。又可以借助余光觀察他的表情。

此刻她微微垂下頭,眼皮耷拉著,哪里都不看。只盯著腳尖前三寸的地磚。

縱使內心里已經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她也不能先開口,她害怕自己的態度和情緒會左右陳敘的反應,她必須知道這人內心一貫的打算。而不是被臨時的因素影響過的敷衍。

「外甥女是否發現了靈卉身上的衣服有什麼不妥?」沉默片刻。這是陳敘的第一個問題。

秀蓀心下稍安,知道先關心女兒,他還沒有禽*獸到家。

她壓下個人的情緒,只講事實,「我發現靈卉的這些衣服,襯里的料子都是散碎的布料,像是從什麼地方拆下來的舊料又拼湊起來的,襯里的做工也和外面沒法比。針腳凌亂不說,還有好多線頭都留在外面。小孩子皮膚女敕,我擔心靈卉穿著會不舒服。」

至于做這些衣服的人是有多麼黑心肝,把這些衣服拿給靈卉穿的人是有多麼不要臉,就留給陳敘自己去想象吧。

他的臉色果然陰沉了下來,憤恨之中透著濃濃的落寞,「竟然是這樣嗎……」

他聲音听上去有些沙啞,有些茫然,秀蓀不知道他這是恍然大悟,還是猶豫不決,秀蓀莫名覺得憤怒。

她曾听聞,父親愛女之甚,往往喪失理智,比之母愛更無原則,上一世年幼的時候也曾听皇祖母念叨過先父晉王對她的喜愛,馱著小小的她上樹摘枇杷,即使最後病入膏肓、神志不清了,每當听見她的聲音,總會有點反應。

這些事情都湮滅在秀蓀前世年幼的時光里,不記得了,每當皇祖母提起,她都覺得無比悵然,她曾經也擁有過無盡的父愛,卻被她忘記了。

即使是八老爺,那麼沒心肝的人,面對第一個女兒秀莞,也是極寵愛的,手頭那麼不寬裕,還想辦法滿足秀莞的要求,給她請了個琵琶師傅,三天兩頭被秀莞挑唆著,憎恨阮氏,聯系趙姨娘。

而眼前這個人,顯然不是這樣子。

她想起那久遠的曾經,陳敘風流倜儻、意氣風發的背影,柯敏那如痴如醉的眼神,還有柯敏出閣當日,滿臉掩飾不住的喜悅,陳敘穿著冠服騎在高頭大馬上,看不出情緒的面容。

鼻子一酸,壓抑兩世的疑問,月兌口而出,「陳大人,當真……對尊夫人沒有感情嗎?」。

和緩的春風里,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立在遠處的大柳樹下,中間隔著一段距離,兩人側著身,各自盯著各自腳下,沒有對視,遠遠看去,知道他們在講話,卻听不見說了什麼。

那頎長的玄色身影搖搖欲墜著,遽然一震,男子猛抬起頭瞪著秀蓀,本來淡然溫和的雙眸像是填滿了火藥一般。

只听他咬著牙低聲道,「我念你是小輩,又關心靈卉才多有忍讓,卻不代表我可以無休止地任你口無遮攔,黃口小兒,你知道什麼事感情!」

這麼快就疾言厲色了嗎?

秀蓀在心底嘲笑她,正因她是個黃口小兒才這麼問他,要是她前世,當然要提劍殺進他家里去,把劍刃架在他喉嚨上問,要不要讓他給柯敏陪葬,就看她那天手抖不抖了。

秀蓀緩緩掀起眼皮瞧著他,把自己臉上疑惑不解的,痛心疾首的表情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眼前,清澈如水、光亮如鏡的眸子里倒映著他的臉。

那張臉從猙獰扭曲,到悵然痛悔,再到干脆扭過臉去只剩個後腦勺。

秀蓀也收斂了心神,垂下眼簾,恭敬福了福,「秀蓀年紀還小,卻知道父母之愛子女,其情感濃烈如醴,我父親常年在金陵城中讀書,難得回家一趟,可他每次回來,都能準確地說出我們姐妹各自長高了多少,每次我看著獅子頭流口水,他總要搶走兩個叫我別吃撐了。」

她繼續道,「秀蓀愚鈍,只想問問陳大人,您有多久沒抱過靈卉了?這麼可愛的小女圭女圭,又是您如今唯一的骨血,為何如此視她如無物?除了您討厭她生母,我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當然不只不喜靈卉生母的問題,秀蓀真正想問的是陳敘對涼國公府的態度,只不過,不能問出口罷了。(未完待續。)

PS︰這一章居然寫哭了……嗚,我有病呀……

謝謝冰~~雪的打賞……謝謝mollywxm的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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