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身形單薄,卻又不失女子的豐潤,在這冰天雪地中張維文本以為她會感覺到身體不適,卻沒有想到她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處處透著興奮。
「夫人可是感覺到累了,不如讓馬車停下來?」張維文此次官職乃是常州知府,所以要比大部隊先行出發,本來他是如何也不準備把徐世玲帶過來的,可是自家夫人給自己表演了一下徒手制服三個彪形大漢之後,他就改變了這個主意。
徐侍郎的夫人乃是洪秀成的表妹,武藝了得,所以徐侍郎的女兒自然也就會上幾分拳腳功夫,這是張維文從別人那里听來的,可是張維文卻知道自家夫人這哪是會上幾分拳腳功夫。
「重言累了嗎?若是累了便停下吧,你身體不是太好,到了常州,可要隨我好好鍛煉。」
「夫人說的是。」
張維文同徐氏下了馬車,侍從已經.+du.在一處荒廢的驛亭中清理出了兩個位置,一旁的婆子開始做飯。
天寒地凍,人事變動本就不多,加之此地乃荒野,所以眾人便在這里就地解決了餐食,張維文本來以為徐氏定然吃不慣這些粗略的事物,不成想徐氏溫婉一笑道︰「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張維文真覺得自己娶到了個寶貝。
張維文一行人走了近半個月,方才行到了河西地帶。
河西河南自古來以來便是九州的糧倉,這里地勢平坦,人口密集,但是卻也是最容易發生叛亂的地帶,這里有大河時常泛濫,又時不時會遭遇大旱,可謂命途多舛,只是前朝初年間,朝廷進行了一次規模較大的人口遷移,大部分人口遷移到了南方一帶,所以河南河西之地倒也安穩了不少時間,只是畢竟是河灘平原,所以人口眾多,今年冬天饑荒蔓延,不少人拖家帶口跑到了南方常州一帶,常州乃大周月復地,若是那里發生了民亂,後果不堪設想,所以皇帝陛下才會如此著急的將張維文派到常州。
此時張維文從馬車內看向這片滿目瘡痍的大地,潔白的大雪將駭人的尸骨掩蓋,千里無人煙,只有幾棵被剝了樹皮的老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遠處殘破的屋檐下有一個衣衫襤褸的稚女懷中還有一個小小的嬰兒,張維文頓時感覺到心中一震,讓人停下了馬車。
張維文走向那名好像已經睡著了的小女孩,問道︰「小姑娘,你報這個孩子在這里?你的家人呢?」小女孩似乎冷極了,睜開眼楮哆哆嗦嗦的說道︰「我娘出去找吃的,我在這等她。」
「為什麼不在屋里等,這里這麼冷。」那小女孩睜開分明的大眼。
「屋里太嚇人,我不敢去。」
張維文進了屋子,看到幾個人斜斜的躺在床上,渾身僵硬,已經死了,張維文關上門,說道︰「你娘親出去多長時間了。」
「三天了」小姑娘怯生生的說道,她干枯的頭發上沾滿了雪粒,腳上的鞋子破了洞。手上滿是凍瘡,好像很怕張維文似得。
「這是你的弟弟嗎?」。張維文指著小姑娘懷里一動不動的嬰兒。
「是弟弟。」小姑娘下意識抱緊了小嬰兒,張維文突然感覺到一陣眼眶濕潤,他試著用和緩的語氣說道︰「我要告訴你一個事實,或許這很難接受,但是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要知道,你的弟弟或許已經死了。」
張維文模了模小嬰兒完全冰涼的臉蛋,小嬰兒眉眼清秀,也許長大之後是一個很英俊的男孩。
小姑娘沒有說話,只是怔怔的看著懷里的小嬰兒。
然後小姑娘的眼淚就落了下來,她驚恐的看著張維文,似乎不知道要怎麼辦,她顫抖的問道︰「娘親回來之後,怎麼辦?我答應過她一定要照顧好弟弟的。」
張維文不忍心告訴她,如果一個人在這種時節出去,三天沒有回來,那她大概會死,他要怎樣把這個消息告訴這個可憐的姑娘呢。
「她不會怪你的,這並不是你的錯,餓了嗎?」。張維文接過侍衛遞來的干糧,小姑娘將那個襁褓放到腿上,然後拿起那塊肉干。
「居然是肉,我已經好久沒有吃過肉了。」︰
「給她那些餅來。」長久饑餓的人不適宜吃肉,張維文吩咐道,此時徐氏從馬車上下來,嘆了口氣,說道︰「死者為大,把這些尸體埋葬了吧。」侍衛們把屋子里的尸體埋了,但是又不知道這些死者的名字,便去問小姑娘。
「這是我女乃女乃,那是我爺爺,這是我爹爹,這是我叔叔。」
眾人沉默,收拾好之後,帶上那位小姑娘上路了。
一路上張維文沉默不語,徐氏拉住張維文的手說道︰「重言。」
「何事?」
「你此行是為何?」
「為常州知府賑濟災民而來。」
「既然如此?為何要如此憂心,大丈夫修身治國平天下,眼見不平之事盡管去干就是了。」
「多謝夫人。」張維文笑道,眉眼間的陰郁一掃而光。
「師太不必拘禮,我家王妃對您仰慕已久,想請您來為未出世的孩子祈福。」青雀在廳堂門外對著一位眉目蒼老的尼姑說道。
「王妃抬愛了,貧尼一定竭盡全力為小王爺祈福。」
「王妃想要見您一面,且隨我來。」青雀說道,兩人進了暖閣,難得瑾玉沒有躺著,而是坐在小榻上看書。
「貧尼見過王妃。」
「師太不必多禮,快快坐下吧。」瑾玉細細端詳起靜慧師太,她依舊是如同之前一般的模樣,蒼老,甚至說是面目丑陋,可那雙眼楮里卻透著溫和善良。
「听聞師太佛法高深,所以就做主將您請了過來,在家廟中修行,不知師太意下如何?」
「全听王妃安排,只是有一事相求。」
「師太請講。」
「之前我所修行的寺廟年久失修,今年冬天恐怕庵中師太們。」
「我知道了,我回去添些香油的。」
「那貧尼先告辭。」
「送師太出去。」
瑾玉看著靜慧有些佝僂的背影,頓時感覺到眼前一陣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