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言在懷抱里安靜了一會,還是小心翼翼地推開了他。
「男女之間也講究個緣分的。我們不合適的。」看著含情脈脈的範城澤,蘇曉言感覺自己每一句都言不由衷。「這幾天,跟博力表哥聯系多了,也听到了一些你們集團的事情。你的女朋友……」
「說了那不是我的女朋友。這個事實我得說幾年啊?」範城澤不等蘇曉言說完,就煩躁地吼了出來。
「你不要激動啊。難道我們晚上還吵啊?」
「好吧。那你想說什麼?」
「那個女孩更適合你。」
「所有人都告訴我,她更適合我,沒有人問我喜歡不喜歡她的?」
蘇曉言看著一臉無奈的範城澤,第一次覺得他如此珍貴。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在他那樣的身世家庭中,他是怎麼出落成這樣的?他的哥哥還不是跟不愛的人一起生活,他的父親還不是希望他跟有權勢的女人結婚嗎?
「你會嫁個不喜歡的人?」範城澤模著這張臉,這麼心平氣和的蘇曉言真好。
「我曾經很愛我的前夫,還不是離婚了。可能婚姻重要的不是愛情,而是兩個人合不合適。」蘇曉言若有所思地說︰「真不可思議,我們倆對調了,我倒像個男的了。按理說不是男人更理性,更把愛情放在第一位嗎?」。
「事業于我而言還是第一位的,但是我不會為了事業違背自己的初心,更不會拿愛情去換。我覺得太可笑了。」範城澤畢竟是個沒有吃過苦的人,在他看來,他的人生犯不著如此為難自己。「如果沒有遇到也就算了,可是……」他看著她,眼楮亮亮的,令人心動不已。
蘇曉言連忙看了別處,說︰「我說不過你。只能告訴你,哪怕你不高興,我也要表明我的態度,我不願意。」
範城澤看了眼蘇曉言決絕的樣子,閉上了眼楮,靠到了沙發上,說︰「我知道了,不要一次次地打擊我了。」
回家的路上,範城澤開在後面,護送蘇曉言開車回家。透過後視鏡,蘇曉言看著他不緊不慢地跟著自己,這黑色的夜都跟著浪漫起來了。她搖搖自己的頭,不能再沉迷下去了。她不清不白,不遠不近的態度終究會害了範城澤,也害了自己的。這世間哪里有這麼多的真愛呢?就算有,在現實面前,又有多少真愛能永垂不朽?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她能幫助他什麼呢?久而久之,說不定又是人間的一對怨偶。她嘆了一口氣,如範城澤昨晚電話里所說,早點找個人嫁了吧,起碼彼此都不用再惦記了。反正要嫁的不是愛的人,合適就好,嫁誰不是嫁呢?
她開入地下車庫,給範城澤發了一條微信︰「再見,範城澤。」他收到後,心里有微微的異樣,但也只能回一句︰「再見,曉言。」
年味是越來越濃了,偶爾還會听到鞭炮的聲音。外省的工地陸陸續續地進入停工狀態,只有K市兩個自己公司房產項目的工地,還在趕進度。
李榮光因項目拖欠工程款問題沒有及時管控,受到範偉明的嚴厲批評,並責令他對所有的工地工程款預付情況做一個模底。安徽「榮府」的事,範偉明讓範城澤先不用管,說臨近年關,談投資也不適宜,先把各個工地的掃尾工作做好,來年再議。範城澤落個輕松,準備跟爸爸提一下,去英國接妹妹回國過年。剛要開口,便听爸爸有點痛心地說︰「阿澤,女乃女乃在我耳邊都快嘮叨壞了,埋怨我那些年把你放工地鍛煉,害的你到現在還沒成家。」比起公司這些事,範偉明現在更關心馬上就要30歲的兒子的婚姻。
範城澤起身準備走。
「那個思思確實不錯,前幾天女乃女乃喊家里來吃飯了,落落大方,長的也漂亮。你別走啊,阿澤。」
「爸爸,到底是你們娶她還是我娶她?」
「這小子,說什麼話。當然是你了。」
「那我都沒在家,你把人叫家里吃飯。」
「反正你得相信爸爸和女乃女乃的眼光,不要再想著一個人玩著舒坦,明年把婚給我結了。」
「明年結婚,我答應你。」範城澤嬉皮笑臉地說︰「那跟誰結,得我說了算。」
「你有女朋友了?誰啊?女乃女乃知道嗎?」。
範城澤連忙逃出了辦公室,出門的時候,還跟範城光撞了一下。他有點難為情地喊了聲︰「哥。」範城光掃了一眼他,「嗯」了一聲就進屋了。蘇曉言說的對,哪怕親人也會親疏,或者哥哥和媽媽緣分更深,自己何必介懷呢?
還沒出樓道,幾個副總風風火火地走過來,神色慌張地往範偉明辦公室小跑過去。
「怎麼回事?」範城澤拉住其中一位。
「小範總,快一起過去。剛準備打你電話呢。」
「出什麼事了?」
「出大事了。快,快,進董事長辦公室再說。」
臨下班,蘇曉言喊了柯輝過來分紅。
「這過年還早著呢,你就分錢了。」柯輝笑著說。
「沒接新活了,我們今年的營業就算結束了。早早把錢分了,我也省心。」蘇曉言把一個數據文件打開給柯輝看。「就是第一年,沒賺什麼錢,對不起股東們啊。」
柯輝听完笑得更厲害了。但是他心里明白,蘇曉言這個工作室看似紅火,卻很難賺錢。開銷太大,業務面太窄,能有盈余靠的無非是年末的幾個單子。蘇曉言不是做商人的料,有時候他很想鼓勵她回到新聞系統去。畢竟她Z大新聞系畢業的文憑依然很吃香的。
兩人愉快地嬉鬧著,被柯輝的電話打斷了。
「主任啊,嗯,我在外面呢?哪兒?嗯,我過去大概20分鐘吧。什麼?好的,好的。我馬上過去。」柯輝拿起攝影包就往外走。
「怎麼了,哪兒出大新聞了?」蘇曉言問。
「是啊是啊,頭條啊。天一的一個工地砸死人了,還是兩個。我走了。」柯輝的聲音已經遠去,蘇曉言卻被擊中了一般,在原地動彈不得。
憑著依然有的新聞敏銳感,蘇曉言知道,這是天大的事情。尤其是安全為第一的現在,工地出人命,對建築公司哪怕不是致命的,也會是重創。她找到手機,連忙打電話給範城澤想問問情況。可那邊一直佔線,範城澤也沒有回過來。
過了一個小時,她打電話給柯輝問情況。
「听說是建築工人的家人不經過允許進入施工現場,誰知道倒霉剛好被掉下來的鋼筋砸到,當場致命,另外一個也被砸到,送到醫院也死了。」
「那天一有責任嗎?」。
「雖然是飛來橫禍,但是天一也逃不掉的,只能自認倒霉了。先不說了,現場被封閉了,我拍了一些。不行了,我要掛了。有人過來了。」柯輝匆匆掛了電話。
一直到晚上,範城澤都沒有電話回給她,讓她隱隱的擔憂。
天一高層會議室里燈火輝煌。
「現場封鎖及時,估計沒有被新聞媒體拍攝。」一位當時在現場的負責人說。
「不能估計,要徹底杜絕事情的發酵。阿澤,你跟幾家重要新聞單位的頭兒通個氣,說市里有要求不能把事情擴大,尤其不能傳到網上去。」範偉明交代。
「我剛才都打過電話了。他們都同意了。」
「範總,下午我看了幾個拍攝的人的相機和錄像機了。都沒有拍。但是有一位不同意,被掙月兌掉了。我擔心可能拍走了。」負責人想到了連忙匯報。
「現在就怕有些記者為了個人私利,不顧不怕的,就拍就傳,誰都管不住。」範偉明擔憂地說。
「哪個媒體?打電話給老總,馬上停了廣告。看他們還跟不跟我們陰奉陽違?」範城光生氣地說。
範城澤拉上負責人,說︰「我們再去查查,把照片的事情給解決了。你們會先開著。」
經過一番盤查和確認,範城澤懷疑仍存有拍攝照片的人應該是柯輝。陳覺森因為周年慶典的事,曾經威脅過這個人,明明是可以兩全的事,他都能為了蘇曉言拒絕,可見是個原則性特別強的人。今天這個事,按照他的脾氣如果一口咬定沒拍,他們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範城澤打了電話給蘇曉言。
「城澤,工地上沒事吧?」
「哦,你知道了?誰告訴你的?」
「柯輝。」
「哦。那他下午去拍照片了吧。」
「是的,本來在我工作室,接了個主任的電話,就跑出去了。怎麼了?」
「你知道這些事故除了企業也關乎全市形象,不能隨便公開事故照片的。柯輝拍了照片,矢口否認了,我希望你幫我做做思想工作,讓他刪除了照片,千萬不要把事態擴大。」
「哦。」蘇曉言應了一句,從專業角度來說,她是能理解柯輝對于新聞事件追蹤的熱情,但是從大局來看,確實不適宜公開。「沒問題。我會勸他的。城澤,你要注意身體。」
「哦,我知道的。謝謝你。我掛了。」
柯輝沒有否認拍攝了照片,但提出的要求讓蘇曉言很是驚訝。
「賣給他們。」
「柯輝,這怎麼說的出口啊。」
「曉言,他們企業做錯事,就要承擔後果。我勞動付出了,就應該有報酬。」柯輝貌似對的原則,讓蘇曉言特別別扭。「我幫你傳達下吧。」
「嗯。我也不方便出面,如果他們要照片,你幫我去交換吧。」柯輝的要求讓蘇曉言更加驚訝,他可能完全不知道自己與範城澤的關系,想著她就是一個生意人,這些交易不會對她有什麼影響。
「我先想想吧。」蘇曉言掛了電話,卻不知道怎麼答復給範城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