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深圳的飛機上。
範城澤眉頭微微皺著,身子雖靠著,四肢卻並沒有放松。旁邊突有聲動,他雖沒有轉過頭,眼神卻短暫快速地停留收回。
「你越來越像阿光了。」趙宇看著範城澤眼里那抹凌厲悄悄退去,淡淡地說。
「算是贊美?」範城澤問。
「說不上來。」趙宇嘆了一口氣,繼續說︰「我昨天听我老爸說,銀行的貸款沒有按約發出來。他擔心接下來別的銀行也會效仿。」
「嗯。」範城澤縮回了剛剛舒展開的雙腳,轉過臉認真地對趙宇說︰「再不讓深圳撤訴,會有更多的人踩上一腳,等到了那個時候,我哥就難了。」
「咱們帶著這百分之10的資金,他們會罷手嗎?」。
「還有這個價值連城的戰略合作書。」
「戰略合作書就是嚇唬人用的,他們會信嗎?」。
「不管信不信,我不過是穩住他們,爭取點時間,合同總會簽下來的。」
趙宇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一下飛機,兩人便馬上開了手機。一會,兩人都有電話。
「趙律師,我是李榮光。」電話那頭听起來很焦急。
「李總,你好,你找城澤嗎?」。
「不,不,我也找你。剛剛秋水名苑的項目工地上,一大批村民在一位老太太的帶頭下,沖了進來,他們拉著橫幅,拿著喇叭,後面跟著幾架攝像機,場面很是混亂。我們只能以協商的名義先滯留住他們。」
「你們注意態度,盡快報警。」
「本來是準備報警?可听她說因為孫子被範城光給污蔑陷害了,我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也不知道怎麼辦,就先打給你。」
「什麼?誰的孫子?」
「好像是拆遷戶的孫子,叫?小王,叫什麼來著?哦,蘇俊聰。」
「蘇俊聰?我想想,哦,我知道了。先報警吧,但是記住什麼都不要說」
「好。麻煩你跟小範總匯報下,我先掛了。」
趙宇剛想跟範城澤說什麼,只听他在一旁打電話,情緒有點激動,便走過去,只听他喊︰「你們帶著一群人到工地鬧事,現在來怪工地扣留了他們?我現在沒在K市,沒辦法過來。要不你報警,要不工地方報警,都可以!」
範城澤狠狠地按了手機,抬頭看到趙宇在看著自己。
「同一個事情吧?有人來工地鬧事。」
「是的,是蘇曉言的女乃女乃。」
「什麼?」趙宇驚訝得不得了,範城澤快步走向來接的車,說︰「等會細說,先辦事要緊。誰愛報警,誰報警!」
蘇曉言再打過來,範城澤因為心里煩躁都給按掉了。他一言不發地坐在車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蘇曉言根本就不懂他。她這個時候不是為自己炖一碗湯,不吵不鬧安靜陪伴自己就夠了,她應該理解、支持,而不是一旦在大事前面,她的正義感就凌駕于他們的感情之上。做生意的人,難免會有手段和伎倆,她應該毫無條件地相信自己。昨晚,她沒有走也沒有再爭辯,他以為她已經懂了。沒想到,她只是不喜爭辯,心里卻仍堅持己見。
深圳方收到了百分之十的資金,臉色稍有回轉,但是,這並不足以讓他們放過範城光。當看到戰略合同的時候,倒是露出了笑容,還放話,只要這個合同正式簽訂,別說原來的錢,就是再追資都可以。兩人回到了酒店,預定了明天最早的航班趕回K市。
「工地那邊有什麼消息嗎?」。範城澤問。
「李榮光報警了,警察來把兩邊都有人帶走,因為礙于都是老人,問了些話就放回去了。」
「這麼一來對個哥哥有影響嗎?」。
「事態別再擴大就好。不過,我覺得主要還是輿論壓力太大,我擔心坊間傳言太多,對公司的穩定很不利。」
範城澤剛要說什麼,蘇曉言的電話又打進來了,這回他接了起來,蘇曉言在電話那頭難得的失控︰「範城澤,我女乃因為女乃被警察帶到派出所,一時著急中風了,現在在手術。我女乃女乃跟這個事情一點關系都沒有,她就是來勸俊聰女乃女乃的,你們不分青紅皂白非要把她一起扣,我剛才讓你放人,你就是不听。我女乃女乃如果有個什麼意外,你……!」
範城澤一臉震驚,還想問點什麼,蘇曉言那邊好像是在醫院的聲音,已經掛了,再打回去都被按掉了。
「曉言女乃女乃進醫院了。」
「這個事情怎麼跟她扯上關系的。」
「好像是那個拆遷戶是曉言家的親戚,那個小混混的女乃女乃跟她女乃女乃感情很好,所以陪著一起來工地鬧,唉,我也說不清楚,真夠煩的。」範城澤把手機狠狠地扔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下去。
「讓小混混進去的事是我做的。當時為了盡快解決拆遷的事。」趙宇說︰「沒想到後期這麼復雜。那你先休息,我出去了。」
範城澤突然坐起來,說︰「走,喝酒去。」
趙宇有點不信地看了看他,範城澤把手機塞進兜里,拉了下他說︰「你跟哥哥經常來,哪兒好玩的,帶我去放松放松。」趙宇身子一繃,說︰「你還說真的?蘇曉言那邊也不知道怎麼樣。」
「我在這里,飛也飛不過去,再怎麼樣,我也就只能如此。走吧,走吧。」範城澤起身從櫃子里拿了件T出來,換了襯衫,不管仍一臉不信的趙宇,打開了門,趙宇在身後說︰「你跟你哥真是越來越像了。」可是心里卻是疼惜的,太多的事情壓著他喘不過氣來,一時間找不到出口的他選擇了紙醉金迷的短暫麻醉。這不是範城澤,這個淡然干淨的男孩的生活。
一下飛機,範城澤就火速趕到公司。
範偉明一邊咳嗽一邊費勁地說︰「什麼拆遷戶這麼難搞,昨天大鬧工地,今天去靜坐市政府了。說不但陷害拆遷戶入獄,昨天還非法拘禁導致有人生病住院,今天警察都過來了要找你哥哥,又把榮光帶走了,剛剛你健叔跑來跟我要人。還有市里的領導很是不滿,讓我馬上就過去解釋下,你快跟趙宇去給調查調查的,該賠的賠,該救的救!」
「我知道了,爸爸!」範城澤轉身要走,突然又問︰「哥哥怎麼樣了?」
「你媽媽去看了,昨天回來,心疼難過啊,一直在床上躺著呢。」範偉明盡顯老態的樣子,讓範城澤心里更為難受,只能一言不發地離開。
範城澤走到大廳的時候,陳覺森飛快地跑過來攔他,但已經來不及了,一大群記者圍過來問。陳覺森黑著臉,和保安一起一邊拼命地護著範城澤往回走,一邊喊︰「這個事情警方已經在處理了,我們公司無可奉告。」
「小陳,蘇曉言在哪兒?」範城澤低聲問。
「蘇小姐在醫院。」陳覺森回答︰「好像老太太還沒有月兌離危險。」
「那先去那里。」範城澤一臉的陰郁,讓陳覺森心里打了一個寒顫。「路過藥房先買點滋補品。」
醫院重癥監護室外。
範城澤看著遠處的一家三口,腳步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
「曉言,叔叔阿姨。女乃女乃怎麼樣了?」
蘇達一看到他就沖過來,叫囂道︰「你們了不起嗎?不分青紅皂白就敢關人。現在是法制社會,你們沒有扣留人的權力!」
肖秋雲連忙來攔住他,說︰「行了,又不關他的事情。曉言帶小範去旁邊說話吧。」
「走吧。」蘇曉言走到範城澤身邊,听到爸爸憤憤地說了句「不孝女!」
蘇曉言和範城澤並肩走著,兩人心里明明情緒都已翻騰,卻還是強忍走到了一個平台上。
範城澤剛回來就面對了範偉明的不滿,記者的圍堵,蘇曉言一家人的冷臉,心里早已憋著一團火,一出口便沒有了往常的溫和︰「你跟媒體說下,把事情解釋清楚,你女乃女乃的醫藥費,那個蘇俊聰女乃女乃的贍養費,我們會出。盡快把事態平息了,這樣鬧下去,對我們公司很不利。」
蘇曉言一听出他言語里的不滿,心里也更不高興了︰「你都不問問事情的經過,也不問我女乃女乃有沒有事,就想著用錢來解決?」
「經過對我有意義嗎?難道我要問你為什麼去挑事,為什麼來鬧工地?」範城澤本來想忍著這句話不去質問蘇曉言,可還是被挑動了出來。
「不是我,也不是我女乃女乃。我們都不知道俊聰女乃女乃怎麼會帶人去,我們是去勸的。」蘇曉言就知道範城澤把錯怪罪到自己身上,憤怒地解釋。她多麼希望昨天範城澤能听自己的話,哪怕打個電話給工地里,同意自己去帶走女乃女乃也好啊。
「不用再說了。蘇俊聰有沒有**,這個是誰查出來的?是你!你這麼冰雪聰明的人,你想想你告訴了他女乃女乃,老人家會善罷甘休嗎?你不出面,自有不懷好意的人出面,尤其是我們這樣的大公司,畢竟現在鬧一鬧就來錢。」
「我?」蘇曉言一時語塞,不得不承認範城澤說的沒有錯。當時爸爸蘇達為了安慰俊聰女乃女乃說了蘇俊聰可能被陷害,哪怕事後一直壓制勸慰讓她不要沖動,會幫忙想辦法,也無法抵擋一個老人迫切的心。之後的鬧工地、市政府靜坐,都是有計劃有規模的,雖然一個老人家沒有這個本事,確實自會有拿錢辦事的人。
範城澤看蘇曉言不語,知道她有所觸動,怒氣稍微平息了點,說︰「你家女乃女乃怎麼樣了?」
「看今天能不能自主舒醒。」蘇曉言生氣地別過頭,說︰「你回去吧。媒體的事,不是我做的,我會想辦法求台里幫忙壓一下,別的公關還是你們自己做吧。我們不會摻和到這個事情上去的,也不會去幫俊聰女乃女乃的,你們自己解決吧。」
範城澤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一種表態,也是一種距離。他們在這個事情上各自有各自的立場,雖互相埋怨,卻因兩人性格相近,都能做到隱忍不發,卻也加深了隔閡。
「嗯!那我先走了,小陳會留下來去交醫藥費的。」
「不用!」
「曉言!」
「不用,我不想被人說訛了你們公司。」蘇曉言說完,看也不看他一眼就氣呼呼地走了。範城澤想上前,但想著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又因心累不想再辯,便也轉身離開。
蘇達看女兒走回來,又生氣地說︰「曉言,我告訴你,這個事情,爸爸不會罷休的。」
「我真是後悔听你的慫恿去調查********的事。更後悔憑她一句話就認定俊聰被陷害。他被陷害,管我們什麼事情?如果知道女乃女乃會中風,我管他是坐牢還是怎麼樣的?」
「你怎麼可以是非不分,是天一做壞事在前,現在他們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我不管他們做了什麼壞事,我也要他們什麼代價,我只希望里面的女乃女乃快點醒過來。」蘇曉言也氣極,心情很不好,在深愛自己的父母面前無所顧忌︰「不要再管這個事情了,爸爸。也不要再被別人利用,我不會同意別人拿女乃女乃做文章。接下去,你不能接受任何采訪,也不能再跟著俊聰女乃女乃去鬧事。」
「你!你還沒嫁給他呢,就這麼維護他們。」
「我不只是維護他,我是不想再鬧了,咱們安安靜靜地照顧女乃女乃好不好?」哪怕蘇達再不悅,蘇曉言還是跟他針鋒相對,兩人最後都氣呼呼地坐著不理對方,搞得肖秋雲只搖頭。
「我今天也把話放這里,曉言,你女乃女乃就我一個孩子,我也就你一個孩子。如果今天女乃女乃醒不過來就這麼去了,我是堅決不會同意你嫁給範城澤的,除非,我也一起死了!」過一會,蘇達突然說了狠話。
「干什麼說這麼重的話,死不死的啊!多不吉利啊。」肖秋雲連忙調和,看到蘇曉言眼淚啪啪地掉下來,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只能看著蘇曉言默默地離開,不知道怎麼安慰這對父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