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元月初,晌午,風和日麗,錠州城內一排長如巨龍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往城外走。
這是宮里來的丫頭宦官,所以各個穿著華美體態高貴而且聲勢浩大,前頭引路的是兩頂四抬轎子,里面坐的是一位王大人和李大人。緊隨其後的便是這大隊伍的最美之點,好似巨龍的首腦,是八抬大花轎,轎子全身都是精雕細琢的,不論是點綴的還是瓖邊的統統都是金銀珠寶粉飾,不難想象里頭坐的就是本朝皇後。
是宮里派人來接皇後了,孫家的小丫頭出閣咯!羨慕之色,嫉妒之光各種眼神交織著看向那頂花轎,今日這場舉國歡慶的婚禮搶盡所有風頭,來往人們都忍不住駐足觀望然後議論幾番。
「哎呀,孫家可真是好福氣呀。孫二老爺那閨女今日入了宮當了皇後,孫家立刻榮升皇親國戚日後莫說是在錠州城就是整個沼汐國也是可以站穩腳+.++跟的。他們如今是勢大氣粗了!」
「可不嘛,人這運氣好起來還真是叫人羨慕。我們都以為孫家大老爺大器晚成高中狀元加上兩個女兒嫁入官宦已是好運連連。誰知道那個名落孫山還在埋頭死讀書的二老爺更是了不得,難怪人家說傻人有傻福,大概是老天憐他寒窗苦讀才老來賜他一個嬌女吧。」
「哈哈!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我看孫二老爺這異于常人的福氣也只能這麼解釋了。不過說來也奇怪,太後當年怎麼就一眼看中了還在襁褓中的孫家小小姐呢?當時孫家滿月酒也沒听誰說見著太後來孫家,還有孫孟氏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能懷二胎。當真是稀奇的很吶!」
「哎,別想了別想了,用你的話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唄。老天爺想要給誰甜頭誰又說的準呢!」
「……」路人們議論紛紛,這場關于孫小小姐的輿論已經從孩子出生說到了現在,近些年才慢慢淡去,如今孩子長大接入皇宮又將人們的好奇心引了過來又是要說上好幾天了。
這些個言語,轎子中孫締已經听得夠多了,小時候的她還不明白進宮是什麼意思,皇後又是干什麼吃的,如今听到街坊的言語隱隱約約明白一些,大概是一位地位非凡叫人羨慕的女人吧。但這些與她也不知道有用沒用,甚至是不是自己所喜愛的也不知。她只知道一出生就注定了這條尊華之路,可是為什麼越往前走就越是感覺心里空落落的呢?
孫締揭開喜帕,悄悄的用手勾起轎簾的一角,目光偷偷往外瞧,瞧見的都是鄉鄰們羨慕的眼光和敬仰的面容。這些神色綻放在昔日熟悉的面容上,叫孫締看了更是陌生,那些平日和善的叔伯如今卻以卑微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轎子,無形中將她與他們劃分的清清楚楚也叫孫締第一次體味到了什麼叫高處不勝寒。
她的身旁仿佛一無所有了,縴縴玉手交疊著攤于面前,里面空空如也,曾今牽著自己小手的母親,徐氏統統不見了,她的手再怎麼拼命怎麼抓都是空。
空的叫人害怕,孫締微微打著顫抖,放下轎簾子,雙手撫著胸口,只有觸踫到那起起伏伏的感覺才稍顯得平靜。
隊伍一直往前,到了下午已經到了另一個城。但負責守衛的士兵說最近城內偷盜厲害,縣令大人要甕中捉鱉,暫不開城門,得把盜賊抓住了才開。送親的兩位大人說了來意縣令大人才同意開城門,卻也要等晚上才行,縣令派人傳信說快抓住了,不能在關鍵時刻掉了鏈子希望二位迎親大人通融。
不得已,所有人都停下來,就地休息吃些干糧。孫締這才得以出來透透氣。
雖是正月天,余冬還未過去,索性陽光明媚風和日麗,加之坐在陽光底下曬著爭先暖和無形之中也將心中淒涼的獨孤感一掃而光。孫締坐了一會之後輕跳著走到兩位大人面前閑談起來。
兩位大人也慷慨拿出干糧遞給她吃「小妹呀,多吃點吧。這可是咱們孫家的干糧。吃完之後就再也沒有了。我哥兩什麼都想著你,有我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將來飛黃騰達了在宮里錦衣玉食的時候可別忘了你的兩個姐夫呀!」
一位坐在大石頭上身材稍胖的王大人一邊吃著干糧,一邊遞過去干糧袋子讓孫締和李大人抓取。
「啊?」孫締早就快餓暈了,見到干糧就抓哪里听得仔細大姐夫在說什麼,勉強趁著嘴巴攪拌還有些空隙的時候出個聲「知道了姐夫,將來締兒在宮里有個好吃好喝的也一定給您二位送來。締兒自己的親哥哥不照顧締兒,您二位堂姐夫倒是沒少噓寒問暖。在我心里您們就是締兒的親哥,締兒要是吃香喝辣的定然是少不了你們好處的!呵呵」說著,沖著他們傻傻一笑,然後繼續吃干糧。
蹲在大石頭一旁的李大人,也就是孫締的二堂姐夫听了眉頭緊蹙,整張臉都苦了「哎呀我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楞呢!誰要你的吃的喝的,我跟你大姐夫好歹也是個當官的什麼好吃的沒吃過。你大姐夫的意思是將來成了皇後了能夠在皇上面前說上幾句話的時候能不能吱個聲幫我們兩謀個好前程!」
二姐夫李大人是個急性子,一听孫締根本沒抓住要領索性就直截了當了,反正都是自家人沒什麼好隱晦的。
大姐夫王大人不住點頭,對李大人豎起大拇指,隨後又補充了幾句「締兒,你看我跟你二姐夫也都是不惑之年的人了。一般人到這個年紀都官運亨通,可我兩二十狀元到現在還是個小官。再這麼下去,一點點微薄的俸祿根本養不起一個家。所以你若還有些親情在,可一定要幫幫我兩。不,你幫的可不止我們兩個還是兩個家族,你就是在世活菩薩。」
「是啊是啊,活菩薩,活菩薩!」二姐夫李大人繼續附和,甚至開始下跪給孫締磕頭,大姐夫王大人一看也趕緊下跪磕頭。
孫締還沒弄明白什麼情況的時候二人已經把頭磕的棒棒響。
「哎,兩位姐夫,你們別這樣,別這樣……」孫締左右為難,很想叫他們快點起來,卻是怎麼都扶不起的。
就在這時陰風忽過,瑟瑟的殺氣魔抓悄悄的向人的脖子靠近,弄得孫締一陣哆嗦半縮著脖子,心里惴惴不安總覺得要出什麼事。
忽然,草叢窸窣作響,緊接著樹枝也開始大動,奇怪沒風哪來的晃動?正當所有人為之納悶之時,樹上草叢里竄出一大波黑衣人,各個手持利器朝隊伍沖來。
迎親的隊伍全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下人哪里阻擋得了刀劍,見勢不好早就四處逃竄。孫締的兩位姐夫,朝廷的兩位官員,此時見到凶悍無比的劫匪也都嚇到拔腿就跑,烏紗掉了也不敢回頭撿一下。
「姐夫,姐夫,等等我!」孫締此刻也是嚇得花容失色,顧不上身上的妝容,反正能丟的統統丟掉,減輕身上負擔朝著兩姐夫逃跑的方向跑去。
但劫匪都是武功高強的主,一個輕功躍起早就站在了他們面前,隨後冷眸一閃,手起刀落間他們就一命嗚呼。
哧——刺目耀眼的血泉涌般迸發,漸染的綾羅綢緞更加的奪目驚恐。又是刺的一聲,寶劍干脆利落的從體內拔出,輕盈的身子被這重重的力道一推,整個人半旋于世,鮮艷好看的百褶留仙裙呈園狀向四周散開,如同一朵盛開的牡丹花綻放于世。可惜這個圓只是開了一半,那喜服的主人已經到底,艷麗的牡丹花還未綻放完全早已凋敗。
從此孫締二字退出人世……
親眼所見生命如此輕易被人剝奪的兩位姐夫,此刻早就臉色慘白四肢無力,想逃跑,腿肚子卻不听使喚的哆嗦根本無路可逃,最終也是一命嗚呼。
刺刺——一道道鋒利冷漠的劍刺聲響起,上千條鮮活的性命蕩然無存……
轟隆隆——晴天一道巨響,再次睜開眼眸早已換了地方,也不知道躺在何處,黑漆漆,冷冰冰的。孫締想撐起腦袋看個清楚,無奈一卷卷的痛意襲來,腦袋都快炸開了哪里還有心情看周圍環境。不過身上好像蓋著一床被子,暖暖的好舒服,可為什麼蓋著被子還是覺得冷呢。
這里究竟是何處,難道已經到了閻羅殿了?既然是閻羅殿閻王肯定要問從何處來怎麼死的,怎麼會如此好心給自己送被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嗖——一朵漂亮的小火花綻放,隨即點亮了蠟燭,照耀的周圍一片通亮,孫締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亮扎了眼,微微揉了揉之後才慢慢睜開,仔仔細細打量了整個屋子。
這屋子的布局怎麼這麼眼熟,還有這床被子,以及門口進來的人。
那不是慧媛姑姑嗎,宮里派來的人。孫締被封為皇後之時她就跟著來了孫家,從此整日教她宮廷禮儀。奇怪了,這個時候不應該是隨著自己進宮嘛,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這不是締閨閣嘛,孫家特意為了孫締建造的在後院的房子,只有孫締和慧媛住著。
「姑姑!」稚女敕微弱的聲音從嘴里吐露出來,這一叫把孫締自己都嚇到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連聲音都變了。在看一眼自己的手臂,肥肥女敕女敕的,再看一眼被窩里的身子,粉紅色的小肚兜包裹著白女敕微鼓的身子好似包了漂亮紙的肉球又像是王母娘娘手中的蟠桃。頓生領悟,我這是重生了?又回到小時候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