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解釋道「不過是一些買菜的婆子。出門買菜久了難免遇到些一樣早早出門買菜的人,久而久之就認識了。人家男人之間交朋友是不打不相識,我們老婆子之間交朋友全憑一張嘴,幾番討價還價,整個街坊鄰里就混熟了。」說著徐氏整理了菜籃子,笑著往後廚走。
孫締也不再多問,只是腦海中忽然對她提到的朋友二字產生了興趣「朋友?是什麼?」
忽然之間想起這麼一句話叫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說起來孫家的生意之所以如此興隆不也得感謝新老客戶的幫忙嘛,這應該也算是商友了吧。那麼之前那些與大伯交好的商友是得了什麼好處才這般幫助大伯?
還是大伯在生意和為人處世方面有什麼可取之處?這麼一想又想起之前孫家大老爺自己說過的一句話,他「明日起孫家的鋪子由你自己打理,我正好可以退居一旁頤養天年。哈哈,反正母親是把掌家人的位置交給了你,你可得好好擔著別讓母親失望啊!」這話听起來好像孫家大老爺是個與世無爭不離世俗的人,可生意場上向來就是無形戰場分文都得爭奪。
他那種性格真能做成大事?那麼他生意成功的背後隱藏著什麼樣的性格,當真是恬淡自然的性格還是暗黑陰險?
孫締雙眼微眯,開始懷疑孫家大老爺的性格。那麼怎樣才能更清楚的了解大伯的性格?朋友?徐氏!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只要了解他平日往來的那些商戶性格就基本能知道他是如何為人的,徐氏方才說與菜市的婆子都有往來,大可從側面打听。那些個商戶家中僕人總是要出來買菜的,何不趁機旁敲側擊一番。
這麼一想,孫締趕緊放下手上的糖葫蘆跑往廚房找徐氏。
「徐氏——」悠悠揚揚的叫喊聲從這邊傳到那邊,還沒見到人就先听到了孫締的聲音。徐氏這會正忙著生火,手里拿著空心竹筒,嘴巴對著往灶里吹氣。猛得,灶灰飛出來撲了一臉,但此刻孫締叫的如此急切好像有什麼大事,徐氏來不及洗臉,隨便用手擦擦就出去了。
「小小姐,什麼事啊?」徐氏急匆匆奔過去。
孫締看見徐氏臉上灰土土的手掌印忍不住哈哈大笑,指著徐氏大叫「大花貓!大花貓!哈哈」
徐氏這才意識到,方才擦臉的時候手也是髒的,結果越擦越髒。徐氏有些不好意思,趕緊用衣袖擦了擦,不過也沒擦干淨反而更髒了,孫締笑得更是直不起腰來索性蹲在地上一通大笑。
徐氏尷尬不已,但尋思方才小姐叫的如此著急定是有什麼大事,連忙詢問「小小姐,方才你叫的如此急切可是有什麼大事?」
「呀,我差點忘記了,哈哈!」孫締笑聲不止,已經無法站起身,索性就蹲著小手揮舞著示意徐氏蹲來。徐氏好奇什麼了不起的大事非要這麼神秘,但也不多想,乖乖蹲湊近小孫締。
孫締雙手護著嘴巴,貼近徐氏的耳朵悄悄說起今日她與爹娘說起的計劃,之後又希望徐氏借著買菜的由頭多去打听打听,將知道的消息帶回來。
徐氏點頭,孫締這才起身,小手揮舞著蹦蹦蹦跳跳離開了後廚。
這一日,徐氏又去買菜,只是今日格外的留了個心,看菜砍價之余總是有意無意的說起生意場上的事情。恰巧丁家的婆子又來買菜,這婆子與徐氏差不多年紀說起話來更是方便,而且丁家又是此次交易的大客戶,不免對他家有些好奇。
「藕 ,新鮮的蓮藕,來,瞧一瞧看一看 !」就在徐氏不遠處的攤位上,一位賣菜大嬸叫喊著。
而此時丁家那婆子听到叫喊立刻繞過去,要買,就在目光已經挑中那根又大又粗的藕之時,徐氏一個眼疾手快率先拿起。
「王大娘,你家的藕還真是個大,多少錢我買了。」徐氏笑眯眯的說著。
但此時的王大娘有些尷尬,瞧了瞧徐氏又瞧了瞧氣鼓鼓的丁家婆子,半天沒敢開價。徐氏故作詫異「怎了?你這東西擺出來還不開價莫非是不想賣了?」
一听這話,一旁早就看中藕的丁家婆子有些不高興了,繃著臉「真是不好意思,你手上的藕我先看中的!」
徐氏這才轉過頭去看向丁家婆子,抱歉的笑著「不好意思,我剛才太著急沒看見你。那這根大的給你吧,我挑小的就成,反正王大娘這還有很多呢。」徐氏趕緊軟了態度,十分和善的謙讓了一根蓮藕。
如此,那丁家婆子也就不生氣了,也是同樣微笑著接過去,付了錢。
徐氏趁機打量了她籃子里的菜,花生,紅豆,這好像都不是菜,大清早的她不買菜買這些干嘛?而且這都是補血的東西,難道要做大補湯?若是如此也應該多買些,為何只有這麼少量,難道丁家只有一人要補?
「我說你們丁家好生奇怪,大早上買菜就買這麼一點哪里夠一家子人吃了?莫非這都是你自己的東西?」說到這里,徐氏又是一臉壞笑「哈哈,我知道了,你這大姐不老實。定是偷偷攢了私房錢然後私底下自己好好補補。不過也正常,咱們這些當下人的自己不心疼自己的身體也就沒人心疼了。只是這麼說起來又替你們覺得不值。丁家這次都下了這麼大的一筆生意,將來賣出去了定能大賺,如此富得流油也不給下人們多些打賞,這個丁老板還真是摳門。咦,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他要這麼多的衣裳作甚?要知道衣裳可是隨季的。到了秋冬就不合時宜了,丁老板一下要這麼多,萬一賣不出去可咋辦,豈不是要虧本了?」
徐氏故意小聲問起,先抓了他的把柄隨後才拋出正題。
但很快這些都被丁家婆子否定了「哪能啊,我都這麼大把年紀的人了還補那干甚。再說丁家雖是有錢人家可摳的很吶。就是平日賣菜錢都算計的剛剛好,丁家夫人年紀輕輕可對鍋碗瓢盆的價格是相當了解,如此,我們當下人的哪有油水可撈。」說起這些,丁家婆子就是滿肚子苦水,做丫頭也不容易啊。
「那你還真是挺不容易的。也沒法子,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去給人家當丫頭就沒了生計,這些我都理解,我又何嘗不是如此。那麼說來你這菜籃子里的東西都是給丁家主人的?誰要補血?丁老爺?他都這麼胖了還用補血嗎,難道是丁夫人?」
方才那婆子瞧著徐氏跟她一樣身份而且人又客氣就忍不住吐吐苦水,可一听徐氏打听這些,婆子立刻起了警覺之色住了嘴。
徐氏一看此舉就明白情況不對,既然她不肯說也不好多問,連忙轉移話題「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們家丁老板為人摳門,我們家二老爺就為人懦弱,什麼都在夫人手里拽著,屁都不敢放一下。真希望大老爺主持大局,听說大老爺府上的那些丫鬟婆子月錢可比我們多了去,哎!怪自己命苦啊!」
「大老爺?孫家大老爺?」丁家老婆子眼珠子鼓鼓轉著,眼神中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嘴角處勾起不屑的弧度。
徐氏一瞧這情況就知有戲,趕緊往下問「怎了?你好像很了解孫家大老爺似的?」
丁老婆子癟嘴「不說了解,但情況還是知道些的,畢竟他與我家老爺生意場上交易有些年頭還是見過的。錠州城百姓都夸孫大老爺為人和善學識淵博,殊不知他與各家商戶的每次談判背後都有孫大夫人參與。他們夫妻二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大老爺就人前好人,夫人就人後壞人,逼得我們家老爺與他們生意。那孫大夫人說話還很不客氣,明明丁家與孫家是生意合作朋友關系,但從她的言語里總是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滋味,好像丁家是她的僕人一樣。我看你們孫家除了孫老祖母為人厚道講道理一些,其他人一個都不行。勸你識相還是另找主人家吧,孫家這個樣子萬一拖欠月錢怎麼辦。」
說完,丁家老婆子拍拍徐氏的手,仿佛是大姐安慰小妹一樣的勸慰開導。
「這怎麼可能,你確定嗎?」。徐氏有些吃驚,怎麼他們孫家人眼中的孫大老爺與別人眼中的截然不同呢,這也太不可思議了,為何他們沒有察覺,是這婆子夸大其詞了嗎?
丁家老婆子一瞧這大妹執迷不悟的神情,更是著急了「你別不信,好多商戶都是親身經歷過的。孫大老爺不是有兩個當官的女婿嗎?雖說是小官卻也是掐中要害的,那個當農官的女婿可厲害了!不听他的就得加重稅!」
听到這里,基本情況已經明白了,徐氏此刻愣的說不出話來,心口一直撲通撲通的跳著感覺方才的一切像做了一場噩夢一樣。因為她怎麼都想不到慈眉善目的孫大老爺是這個樣子還有一向孝順懂事的孫家兩位姑爺暗地里是這種面目,若真如此那麼自己知道了不為人知的秘密會否遭人報復?
想到此處,徐氏心里又是咯 一下,趕緊用手捂住嘴巴,匆匆忙忙回了孫府,今日她連正門都不敢走了,偷偷模模從後門進去,也不敢到處溜達只是呆在灶口,呆呆的望著那堆火焰。
「徐氏——徐氏——」孫締清脆的叫喊聲一如既往的響起,借著啪嗒啪嗒的小腳聲急促追來。徐氏听得心慌意亂,好想找個地方躲藏起來,可最終還是孫締快一步先看見了她。
「徐氏,叫你打听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