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怎麼了?何以幾日不見您就這般愁眉苦臉?」小孫締眨巴著眼楮納悶的看著自己父親。
孫二老爺此刻雙手靠背,神情嚴肅,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憋屈著臉在大堂內到處踱步。
孫孟氏瞧了十分擔心,忍不住上前追問「孫老二,究竟發生何事不妨直說,你這樣憋在心里也不是個法子。倒不如說出來大家想想法子。」
孫二老爺瞧見孟氏如此關心,決定說出來,但一開口又連嘆三回氣「哎,哎,哎一言難盡啊。當我們循著締兒的法子如火如荼的縫制衣服,豈料橫生枝節又多一事。那些個下貨的老板忽然之間又不想要這些貨了,他們寧可賠了錢也死活不肯要我們孫家的衣料,問起孫家衣料哪里出了問題才叫他們如此不滿意,又都否定。只道是城里新開一鋪子所售衣服與孫家正在制作的差不多,但價格卻是便宜好幾倍。」
正因此,二老爺今日才一籌莫展,原本打算著在衣服鋪里幫忙,等衣服都做出來了才回家,可今日想到大家都退了單子哪里還有生意,留在衣服鋪子也是徒然。
「哎,也不知是誰家這般財大氣粗寧可虧本也要降價,擺明是擠垮孫家的生意。我前幾日招了不少工人幫忙,又開出了豐厚的條件。如今各老板退貨,所賠錢兩只是彌補這麼多衣料的損失的,但這麼多工人的工錢恐怕是發不出去了。我們孫家還是一個虧,何況這麼多衣服料子又該如何解決?另外孫家多年來都不曾遇到如此大的退貨量,傳揚出去定會壞了名聲。若是叫母親知道了定會責怪的,我該如何與母親解釋!嗚嗚,我真沒用,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掌家人的位置讓給大哥,如此也不會這般心事重重寢食難安了。」
說到此處,孫二老爺不禁淚流滿面,無助的感覺迫使一個男人蹲掩面不語。
孫孟氏此刻也是說不出話來,心里糾結的滋味溢于言表,忽然開始反思。我這樣做是否真的錯了?老爺本就是個碌碌無為的人卻非要他去爭搶什麼,如今遇上的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也不知是哪來的大財主竟可以冒著虧本的風險也要擠垮孫家。孫家與他究竟是什麼仇什麼怨?會否是孫家的兩個女婿?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們兩個加在一起足以將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壓得喘不過氣,會否是因為老爺搶了他們的生意所以他們才暗中報復?
這麼一想好像也有些道理,畢竟孫二老爺拿下這麼大一筆生意之後孫家大老爺這邊始終沒個動靜,以他們的性格是不會輕易放過的。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不所動是在密謀一場更大的動靜,果然現在爆發了。
怎麼辦,怎麼辦,該當如何呀,天啊,真要讓我們二房永無出頭之日嗎?孫孟氏心亂如麻,凝重的表情隱隱透著幾分不安,惶惶的眼神里布滿各種焦躁之情,雖不言語但袖子中那雙手卻偷偷地掰弄著掌心,看得出來她此刻也不好過。
與其一樣動作的還有孫家可愛又聰明的小孫締,但此刻的孫締也是一手躲在衣袖間偷偷掰弄,另一手則是放在嘴邊,牙齒不自覺地撕咬著。
她此刻的聰明勁也被這突來的事情弄得想不出法子,悶聲不吭的思索著。太快了,一切都來得太快,才打听到丁家背後有位大財主,這會就忽然鬧出事。這件事應該跟大財主月兌不了關系,可他真有這麼多錢可以如此虧本的做下去?除非是個富可敵國的人,都說無奸不商,商人賺錢分文必爭怎會如此虧本。除非是個當官的,搜刮了大量民脂民膏家中金山銀山。可孫家不過是尋常生意人家怎會惹了官緋?總覺著不夠合理,那到底是如何,究竟幕後大財主想干什麼?
孫締百思不得其解,她前腳還在處理大伯那件事,後腳又要尋思大財主的事,小腦袋瓜子實在不夠用了,此刻覺著頭疼得很。
忍不住咬緊牙關用小手揉了揉太陽穴盡量不去思考「事情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莫要自亂陣腳。既然對方的衣服如此廉價,我們就看看究竟是怎樣一件衣服。若是與我們孫家同等材質的衣服,他斷然不敢賣的如此廉價!母親,趕明兒叫徐氏上街買菜時順便買一件這樣的衣服來!締兒,累了,今日就到此吧。爹娘莫要驚慌,天塌下來由締兒撐著!」
小小的嘴巴里倔強的蹦出那麼幾個字「天塌下來由締兒撐著!」即便是撐不住這天,孫孟氏听來也是心里一股暖流,覺著世上還有一個關心自己的親人在。
而那位同床共枕的丈夫此刻卻……哎,孫孟氏無奈的望著蹲在地上半天不肯起來的孫二老爺,他是斷然說不出這樣的話來。哪怕是騙人的,他也不會,哎。
孫孟氏收回哀愁的目光,猛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差人送孫締回屋「來人,送小姐回締閨閣!」
「不用!我孫家的人哪個需要攙扶!」一聲硬朗有力的聲音斬釘截鐵的拒絕了走上來的丫頭,丫頭愣了愣,被眼前這位七歲的女娃嚇了一跳。
孫孟氏也驚的眼楮都沒眨一下,但仔細一想起來,她的這些話又是那麼的溫暖鼓舞人心,越是在這個時候就越是要堅強起來,連自己都需要別人攙扶了,這個家又該如何。
孫孟氏挺直了腰桿,重拾信心走到孫二老爺面前,使足了力氣將這個男人拽起來,語氣也是同樣的果斷堅定「起來!一個大老爺們蹲在這里算什麼!你再不濟也是個掌家人,是我們的天,連你都倒下了還有誰可以撐起我們孫家!」
孫二老爺被強行拉起,但臉上還是心事重重,站起身之後又找了椅子坐下,孫孟氏瞧著這股沒骨氣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但想開口罵又覺著是徒勞他是注定一輩子窩窩囊囊了也不想指望什麼了,好在生的女兒還是個有骨氣的,總算是給了些希望。
孫孟氏看了一眼軟綿綿的孫二老爺,滿眼盡是失望,最後不得不無奈搖頭嘆氣,走出大堂。她想去締閨閣看看孫締,但一到締閨閣門口忽然又止了腳步,腦海中散亂著無數的回憶和思緒。
冥冥之中原來早已對那個小小的身影愛之入骨,尤其是她不負眾望的爭盡孫家臉面的那些點滴,無不激蕩著孫孟氏的心,她已經離不開這孩子了。孫締是她唯一活下去的支撐,丈夫和兒子是靠不住的,唯一能夠叫她抬頭挺胸往前走的只有孫締。偏偏她終究要走,她是皇後,豈能長留孫府,想到此處不看也罷,看了反添憂愁,她可不想讓孫締再煩惱了。
孫孟氏偷偷擦拭眼淚,回過神往自己的屋子走。
而此時的締閨閣里面只有孫締一人在,慧媛姑姑還在孫家衣服鋪吧,她也算是好的了,肯幫孫家一把。但孫締更多的是想到今日的種種,特意探了口風,從兩位姐夫嘴里基本了解了一些。他們去都城面見太後應該是為自己的事情去的。看他們的樣子定是沒落著好處受了太後的責備,太後既然如此關心自己,為何不早早的讓自己入宮,非要長大了才招入宮。既然如此為何不直接選一個大閨女入宮?還有兩姐夫好像昨天就回來了,他們回來之時正好是那些掌櫃老板與爹爹簽訂協議的日子。會不會是他們暗中搞鬼讓那些人縮短時間讓孫家焦頭爛額呢?否則有什麼理由解釋他們如此平靜的反常情況。
除非他們平靜這麼久是為了等待今日,那也不可能,孫家的兩位姐夫沒那個財力虧本大賣。但若是與那位大財主連成一氣不就有這個本事了?這麼一想似乎更通順了,之前自己也是多次懷疑那個大財主是不是跟孫家兩姐夫有一腿,如今這麼推測的結果也是如此,看來這是肯定的了。
這件事想通了還有一件事怎麼都想不明白,既然自己是皇後,為何要留在孫府?既然是從小就定下的後位不應該從小就接進宮去嗎?太後不就是想要一個孩子當皇後嘛,否則她可以選一大姑娘。難道她喜歡看著孩子長大然後再入宮為後?既然有這種怪癖為何不接到自己身邊親眼瞧著更棒呢?實在想不通,這還得問問慧媛姑姑,只有她清楚當年的情況。
孫締沒再多想,側過身,抓過被子,睡下了。
這一夜來的尤為漫長,誰也不知日落月起的背後蘊含著什麼道理,就好像孫家這顆錠州城內熠熠生輝的太陽開始搖搖欲墜,這是誰也想不通的。
這事在第二天就傳得沸沸揚揚,城內的百姓路過孫府開設的衣服鋪子都忍不住要往里頭瞧瞧。這里頭平日可是人山人海,小小的鋪子被擠的水泄不通非要提前約好才能買到衣服。有些急切的客人甚至直接跑到衣服鋪子後院的作坊里,不為別的就為買上孫家做的衣服。
可今日卻是格外的冷清,這股熟悉又辛酸的熱鬧氣息去了對面那家衣服鋪,也不知是何人所開。徐氏此刻提著菜籃子奉命前來打听,路過對面鋪子的時候也被這股熱鬧勁嚇到了,探著腦袋偷偷望著,卻總是望不到最里面,因為那家衣服鋪子此刻賓客盈門哪里能看見掌櫃是誰。
而這時慧媛姑姑從孫家衣服鋪里出來,手上提著收拾好的包裹要回孫家。徐氏尋思著慧媛姑姑在這里做過幾天活應該比較清楚,就向她打听。
但慧媛姑姑一直扭曲著臉也是沒個頭緒「別看了,對面來的是外地人。誰也不知其掌櫃是何身份,哎,我回孫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