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一去匆匆,孫締身上的傷口總是好了又裂開,裂開了又結疤,結疤了又裂開,總是如此反反復復。沒有人知道當年的小姑娘去了何處,也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少再有人的腦子里想起她的存在。
三年了,孫締已經十歲了,昔日那個破破爛爛雜草叢生的宮殿後院,如今因為時常有人過來而踩出了好幾條小道。
陰暗發霉的味道已經徹底的充斥了孫締渾身,她已經在也沒有能力去排斥這種味道了,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因為這里還有濃濃的親切的血腥味,是從自己身體里發出來的。身上的傷口很多,好多已經潰爛,但是衛姑姑是絕對不會讓自己這樣潰爛而死的。
髒髒的塵土布滿全身,就連唇瓣看上去也是那麼灰暗。
那門上掛著的鞭子也早已經換掉了好幾根,幾乎每一根都是孫締親眼看著它由嶄新亮麗變得老舊皺巴,然後又會有新的取而代之。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樣的日子真不知道還要過多久,反正每一天都像是煎熬。每一天衛姑姑都會很準時的來到這里折磨自己。
孫締渾身上下無一完好之處,這樣的日子恐怕就要一直過下去了。如果不能自己爭取就永遠變成這副樣子了。
刷——清晨的陽光再一次透露出來,從窗戶縫里照耀進去照在孫締身上,卻怎麼都感受不到一絲絲的暖意,反而多了很多恐懼,當太陽高照當頭的時候衛姑姑就要過來了。
所以孫締忽然越發的害怕天亮,反倒是無盡的孤冷的黑才能正好的保護自己,給予安靜和思考。無數次孫締在黑夜中想著逃生的法子卻無數次因為傷痕累累疼的實在無法起身而放棄。
這一次疼痛更加的猛烈了,她忽然意識到如果再不離開這里就真的會死在這里。
那個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太後是不會理會自己生死的,否則在三年的時間里為何不派人過來詢問,她當初那樣好心的對自己定是有什麼企圖的。
天啊,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女乃女乃的話是錯誤的,女乃女乃一定不知道太後是無法保護自己的並且她還在想方設法的加害自己。
不,這太可怕了,孫締忽然一愣,如同晴天霹靂,因為她從沒想過女乃女乃的話會是錯誤的。她一直把女乃女乃當成是最有威望的人,她的一言一行都是最正確的。可當自己不顧一切的想要朝著女乃女乃所說的路子走的時候才發現都是錯的,可能一開始女乃女乃就錯了。就好像當初大伯欺騙了女乃女乃一樣,人都是可以偽裝的,大伯都能偽裝的讓人以為是德高望重的有志之士,為什麼太後就不能偽裝的讓人家以為她是慈眉善目的呢。
這麼一想,更是覺得有心發得出的寒意在一點點吞噬自己。
無數個聲音在心底吶喊,不能,不能,決不能死在這里,要出去,要離開,要尋找自己的生活。
孫締早就想要過自己的生活了,還記得那年的夏天,在家鄉小河邊望著那座橋,看著來往的有情人。孫締就開始想象著自己如意郎君的模樣,只可惜因為女乃女乃的話她才一步步走上保衛孫家的道路,可到頭來孫家人的分裂讓她徹底寒心。那個時候入宮的念頭就是為了保護自己的父親母親,畢竟自己知道了夙弗的造反計劃,還有夙弗多次的咄咄逼人逼得她不得不另攀高枝。
但現在發現當初走的路全部都是錯的,很可能為此糟蹋一生的時候,孫締內心里壓制著的想法再次萌生,而且越發的強烈。
「孫締,你要撐住,要離開這里,去尋找自己的生活。你還小,你才只有十歲不能早早的就死了。」孫締緊咬牙關安慰自己,雙手艱難的攀爬著地面,想要盡快的離開這里。
偏偏的就在這個時候,大門忽然打開,孫締心里一驚,驚恐的望著門口。在陽光下,雙手叉腰面目可憎的不就是那位衛姑姑嘛,她又來了。
還是一如往常的罵罵咧咧,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婆子嘴里總是有那麼多新詞,孫締每天都听她謾罵卻極少見到重復的詞。
孫締驚恐的看著衛姑姑,心虛的把手放到身邊,不讓衛姑姑看出來自己又爬動的痕跡。而事實上衛姑姑也沒有太在意這些,一如往常的關上門然後從門上拿下那根鞭子,狠狠地往孫締身上抽打。
「臭丫頭,惡丫頭,你怎麼還不死,你怎麼不去死呢!」衛姑姑罵罵咧咧,揮鞭子的力道隨著謾罵聲的加重而加重。
僅僅第一鞭子打下來就已經將孫締打的皮開肉綻,還沒好的後者已經結疤的傷口都已經裂開出血,劇烈的疼痛使得渾身都在顫抖冒汗。滿臉的汗水將塵土滿滿的臉洗淨,但又一轉身更加堅固的沾滿了塵土。這張臉總是在干淨與骯髒中交替,甚至連她自己都快認不清唇瓣的顏色了。
疲憊和疼痛交織而來將身體里僅剩的力氣掏空,孫締此刻只能躺在地上乖乖的閉上眼楮,因為再也沒有力氣抬眸了。
一切都是命,若是上天不想讓我死,我一定會大難不死的,若是真有那麼一天也算是天意。罷了,天意不可違。
孫締閉上眼楮不動彈,任由鞭子抽打上來,也不知道抽到了第幾個鞭子忽然就沒了知覺,就這樣一動不動靜靜的躺在地上。
衛姑姑瞧著姑娘沒了知覺,又狠狠的踢了幾腳,還是沒有知覺之後才下意識的蹲探了探鼻息。居然沒有,她居然沒了氣息!
衛姑姑冷笑「哼,這丫頭命可真夠硬的,到現在才死。真是便宜她了,多活了三年。哼!」衛姑姑十分冷靜,將鞭子往地上一扔,進屋找東西去了。
地上躺著一動不動的孫締這才偷偷大吸了一口氣,眯一條縫偷看里頭的動靜。不一會兒一個身影出現,是衛姑姑,帶著麻繩和破舊麻布出來。
然後猛地將布蓋在孫締身上,將其包裹嚴實之後又用麻繩捆扎。全部都結實之後才又跑到外面去,不一會兒叫來了幾個小太監,讓他們偷偷地扛著出去,走偏僻的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