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應桐醒來時,已是黃昏。
「青梅,我睡了一整個下午了?」
「小姐,你醒了?」青梅忙端來茶水,「已經是第二天的酉時了,小姐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蘇應桐一口氣喝了整杯茶,又讓青梅再倒來一杯,她是真的渴了。
「小姐,你的傷還痛不痛?我們幫你換了兩次藥膏了,夜公子說等你醒了再讓你喝藥。」
「夜公子?」
「嗯,就是昨天幫小姐治療的公子呀,」青梅說得有點靦腆,「他是王爺的朋友,醫術果然了得,由他指導、王爺動手給小姐你療傷,果然很見效。」
看青梅少女懷春的表情,似乎沒人知道「夜公子」其實是女的呀,如果讓她們知道其實是「夜公子」幫她療傷敷藥換衣服奉獻了一條龍服務,而她們的王爺大人卻是坐在一旁懶得管她死活,還不嚇死才怪。
當然蘇應桐也沒八卦到把人家是女扮男裝的事實到處亂說,捏著鼻子狠灌了一碗苦到不行的中藥,才又繼續補眠。
第二天清晨蘇應桐醒來時,感覺已經好了很多。
雖然還是滿身酸痛,可至少行動無礙,看來那女子的醫術果然不一般。
夜輕蘭是吧。
她還記得宮鏡域叫她「輕蘭」。
竟然連宮鏡域這樣的千年冰塊都對她這般溫和,蘇應桐不禁有點好奇,這個女子到底是誰?
「小姐,二小姐派人送來人參一支,說都怪她大意,居然讓小姐你回府時不慎滑倒受傷,讓小姐不要介懷她的疏忽,好好養傷。」
青竹捧著一個禮盒進門行禮,也打斷了蘇應桐的思考。
蘇應桐心里一沉,這個蘇子萱,太會狡辯了,可她偏偏又要長著應嵐的臉,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想起應嵐,蘇應桐感到一陣沉重,在夢中時她還以為自己回到了現代,回到了她的家,她又可以繼續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夢畢竟是夢。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蘇應桐第一次感到累,特別是現在又增加了一個貌似應嵐的敵人。
她根本無力應付。
「先放一邊吧。」
讓青竹先把人參拿走,蘇應桐在青梅的服侍下洗漱完畢,吃了早飯,就到院子外面去散散心。
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到處走走,或者自己一個人听音樂,當然在這里就只能選擇逛逛庭院了。
王府的景色還是很不錯的,花草遍地,樹蔭怡人,空氣中散發著植物的草本香氣,蘇應桐慢慢做著深呼吸,心中的沉悶似乎也紓解了不少。
「小姐,你看,王爺和夜公子在那邊。」
蘇應桐順著青梅所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見宮鏡域和夜輕蘭正坐在不遠處的涼亭里。
夜輕蘭還是一身男裝,束發露額,眉清目秀,看上去文質彬彬,風華非常;而宮鏡域依然一襲白衣,面容平靜,難得的是常年毫無表情話語不多的他倒像和夜輕蘭很是合拍,對夜輕蘭的問話也有回答,雖不熟絡,可也不至于冷落了人家。
他們在干什麼呢?蘇應桐又禁不住犯了女人最大的毛病——八卦。夜輕蘭是剛好在她受傷後才來到王府的,那到底是踫巧還是?蘇應桐才不相信青竹說的她是宮鏡域請回來給她治療什麼的,首先宮鏡域本來就懂醫,最重要的是他懶得管她死活,怎麼會那麼好心?
蘇應桐疑惑的看著他們交談,由于前世的孤兒院也有一些殘障兒童,所以她多少懂一點唇語,而且蘇應柔的眼楮雪亮得很,一點也不近視,雖然距離是遠了點,但她還是能看得清楚的。
只是她越看就越心涼,心里對宮鏡域的印象就更是倒扣為負,原來宮鏡域本就不想管她,是夜輕蘭剛好來府上做客知道了自己受傷堅持要出手醫治,還要用一些什麼珍稀藥材作為交換「請」宮鏡域給她運功治療。
我靠!宮鏡域這廝也忒現實了,果斷拉入黑名單!
本來還很感激他上次在建親王府救了自己一命,可是現在,當扯平了!
可是這夜輕蘭又是哪位?為什麼要幫她?她可沒記得有認識過這號人物呀。
蘇應桐把夜輕蘭的女裝樣子幻想了一遍,嗯,是美女,可是她肯定自己沒有見過她。
「蘇姑娘,你也在呢,過來坐坐呀。」
蘇應桐被清脆的嗓音拉回神來,就見到他們二人正望著自己,夜輕蘭更是站了起來朝她揮手招呼,很是熱情。
縱是蘇應桐臉皮再厚,此時也有點不好意思,偷窺就算了還要被捉個現行,對象還是死對頭宮鏡域和剛幫了她大忙的熱心美女。
真的有夠囧。
蘇應桐裝作沒事似的回了個笑臉,轉身讓青梅留在原地,抬步過去。
既然別人都開口了,不過去就太不給面子了,況且那還是剛治好了她的傷的美女呢。
「蘇姑娘,你的傷好點了嗎?」。
「好多了,」蘇應桐直接坐在夜美女旁邊,把宮鏡域當作空氣,「說起來,我還沒多謝姑娘相助之恩呢,倒是我失禮了。」
「不客氣不客氣,」夜輕蘭有點不自在,「蘇姑娘是怎麼知道在下……是女兒身的?」
蘇應桐有點被問到了,這個問題,還真的不好回答。
「呵呵,其實從心理和生理的角度來看,即使相貌改變了,可男人和女人在很多細節上還是有一定的差別的,我第一次見你時就覺得你是女孩子,可能也稱呼得太直接了,希望不要介懷才好。」
以前看電視的女扮男裝也是很失敗啊,可劇中群眾愣是看不出,原來這並不是沒可能,畢竟古人思維比較固定,誰會想到湘原王的朋友是女扮男裝?
「沒事,如果不是蘇姑娘你,我還不知道自己的偽裝這麼靠不住呢!」
蘇應桐會心一笑,這夜輕蘭的性格還挺開朗的,她喜歡!
「你也不要叫我‘蘇姑娘’了,見外,叫我應桐就好。」蘇應桐伸出友誼之手介紹道。
「……這是?」夜輕蘭看著蘇應桐伸到面前的手有點糊涂了。
「喔,沒,」蘇應桐尷尬的把手改了方向去端茶,她都忘了這里是不時興握手的,「我的意思是,姑娘你直接喚我應桐就好,應桐是我的小名。」見夜輕蘭有點疑惑,蘇應桐忙解析了一句。
「那應桐姑娘你也可以喚我輕蘭。」
「好的,輕蘭。」
倆人相視一笑,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想不到在這閨秀淑女滿天飛的古代還能遇到這麼不拘小節的同齡人,蘇應桐真是有種意外的驚喜。
「輕蘭,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這麼熱心幫她,不會是蘇應柔的熟人吧?
「早日前有幸在建親王府一睹姑娘風采,小女子真是佩服不已,特別是姑娘的《青花瓷》,以瓷器敲擊為奏,真是獨特新鮮、悅耳動听呢。」
原來是在那里見過她的,蘇應桐恍然,只是自己抄襲別人的作品還受人如此稱贊,真是臉紅。
「哪里哪里,樂聲本就無處不在,我只是在創作手法上稍加嘗試而已。」蘇應桐連草稿也不用打,打起太極來可謂得心應手,只是夜輕蘭始終都是古代女子,說話方式未免客氣禮繁,她也只能有樣學樣了。
「想不到應桐姑娘還有如此奇新特異的想法,不同俗流,真是令人佩服。對了,之前有听姑娘提過‘麻醉藥’還有‘止痛藥’,不知道這些是?」
見蘇應桐博學多才又謙虛有禮,夜輕蘭不禁大加贊賞,嬌弱女子,能做到這樣還真是不可多得,同時身為醫者,天生喜好鑽研醫術草藥的她又禁不住對蘇應桐提過的新奇藥物感興趣,這些年來她四處游歷,見聞不淺,但還真沒听過什麼是「麻醉藥」。
蘇應桐滴汗,自己只是隨口一說,想不到她還記得,只是她又不是理科女,這些關乎生物的東西她要怎麼解析?
看來這個時代還真的是沒有麻醉藥,唉,真是要命!
蘇應桐想了想,覺得這些也沒必要藏著掖著,說點也無關緊要,在腦子里搜索了一陣子,才緩慢道︰「麻醉藥就是用在人體時可以讓患者局部或整體喪失知覺的藥,有時間限制,副作用很小,特別是在治療一些單用藥物無法醫治的病癥時,例如體內長了腫瘤或腦內有病,就需要給病人進行麻醉,然後剖月復或開腦,摘除惡瘤,能最大限度根治病癥,但又不會讓病人太痛苦。」
言下之意,她這次「醫療」實在是太痛苦了!
「剖月復開腦?你確定病患不會未治先死?」
在一旁充當背景的宮鏡域終于耐不住好奇問了一句。
蘇應桐暗地里翻了個白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但見輕蘭也被她的「剖月復開腦」驚到連話都說不出,她才又大方的解說一二。
「有了麻醉藥自然是可以剖月復開腦了,只是人體構造奇特,至于能不能找準正確位置開刀或開刀後能不能快狠準的解決問題還要控制好病患不會中途大出血什麼的,就要看主刀大夫的醫術了。可惜呀,我也是幾年前偶遇一神醫用此藥開腦救人,至于麻醉藥的處方嘛,我就不清楚了。」
見他們貌似有尋根問底的的架勢,蘇應桐忙編了個「神醫」出來撇清關系,表明自己對麻醉藥的了解也僅此而已。
「幾年前?你不是失憶了?還記得?」
今天宮鏡域不知道抽了什麼瘋,話特多,讓蘇應桐有種想海扁他的沖動。
「間接性失憶有沒有听過?我就是。自傷到腦後雖然會階段性的失去部分記憶,可是對麻醉救人這樣稀奇的事情我還是記憶深刻的,當然記得了。」真是的,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要跟他解析。
「可能你還不了解輕蘭的醫術在江湖上的名氣,竟然還有比她更刁鑽研藥還能有如此成果的‘神醫’,本王還真是想認識一番。」
她沒有听錯吧?他宮鏡域也會夸人?對象還是一介女流輕蘭?
不是她看不起女子,只是站在他們古人特別是宮鏡域這種對什麼都特別挑剔的人的角度來看,這真是驚悚得來又讓人好奇。
原來他問這麼多都是為了輕蘭啊,知道輕蘭喜歡鑽研醫藥,就幫忙問個徹底。
自己滿身是傷的從宰相府回來,也沒見問一句?
想到這里蘇應桐心里無端端的郁悶,連帶的說話也暴躁了幾分,「都叫得了‘神醫’就自然是隱居山林蹤跡飄渺的了,不是說誰想見就能見的,就算你是王爺,也沒有特權,明白了?」
宮鏡域一窒,事實上還真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
這蘇應柔卻屢屢對他不敬無禮沖撞,可奇怪的是,自己居然沒有生氣?
「應桐姑娘真的見過有人用如此偏鋒的方法救人?」夜輕蘭還是消化不了蘇應桐一鳴驚人的話語,不由喃喃自語,「未治其疾先傷其身,這樣真的可行?」
「其實也不足為奇,相信輕蘭你也知道,醫術是博大精深、學無止境的,有的人窮盡一生,也未能完全掌握醫術,就說針灸治療,也可以有效通過身上的穴位控制神經,從而達到阻斷神經消息傳輸的止痛效果,都是一樣的道理。」
蘇應桐往嘴巴塞了一塊糕點,見夜輕蘭還是如此糾結就忍不住多說了兩句,她相信他們這些行醫練武的專業人士都對穴位學有一定的了解,只是了解得不夠透徹而已,她這樣講解輕蘭也比較容易明白。
只是她想的太簡單了,對于她所說的什麼「神經中樞」之類的專業名詞,夜輕蘭就更是糊涂。
「穴位治療?」
「咳,我也只是看過一次而已,不太清楚,」蘇應桐忙喝了一口茶,對夜輕蘭的好學有點無力招架,「穴位走勢什麼的,確實繁復,可是對練武治病卻有奇效,如果輕蘭你能創立一套‘穴位針灸治療法’造福大眾,那真是太了不起了!」
「那應桐姑娘你……」
「其實我什麼都不懂的,略知皮毛而已,」蘇應桐忙轉移夜輕蘭的注意力,「關于麻醉藥的秘方嘛,我倒是看過那麼一下下,也記得其中的幾味藥材,倒可以寫下來給你參考參考,相信以你的醫術水平,對此藥方稍加研究再增添刪減,真被你研制出麻醉藥也說不定。」
「真的?!」
夜輕蘭也顧不得蘇應桐滿手的糕屑,激動的拉過她的手,「你是說真的?你記得藥方?」
蘇應桐肩膀一縮,有點被夜輕蘭的「熱情」嚇到,想了想,為求保險,還是得說清楚才行︰「我事先聲明哦,不是藥方,是藥方的幾味藥材而已,至于其他的,就要看你的努力了。」
其實哪有什麼藥方呀,就是她以前在書上看過的華佗的麻沸散,雖然麻沸散的處方早已失傳,可是後人傳說的「麻沸散的配方」她還是記得一點的,不管有沒有用,先給輕蘭試一下也好,瞧她對草藥的痴迷程度還有醫術水平,或許真的會讓她發明出麻醉藥呢?
到時候麻醉藥這種新藥物肯定一炮而紅,供不應求,然後——呵呵,她就發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