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跟著帶路的公公走,本來蘇應桐還是挺有興致欣賞皇宮美景的,可直到腿都酸了還沒走到她的興致就慢慢被磨光了,累得直想咆哮︰「到了沒到了沒啊!」可是想想而已,她可不敢發飆。
路上又不止他們,還有別的大臣也攜眷到了。宮鏡域和那些大臣走在前面,她和女眷小孩跟在後面。只是好奇那些貴婦穿得這麼得體頭上還頂個什麼東東為啥還能一直保持優雅狀態捏?走路連頭上的朱釵也是安安靜靜的,真是特技呀!
就算不無聊可是她們都不累嗎?還有這首飾,不正正是自己設計的作品之一?還真是流行啊!
這時貴婦斜了一眼猛打量她的蘇應桐,頭也沒轉動半分,那眼神欠揍極了。
蘇應桐收回目光,目不斜視一直走到大殿,已是正午,大家在大殿寒暄了好一陣才開始用午膳。午膳自然是男女不同座,小孩子都有宮中專人照顧,蘇應桐放心的讓宮女帶走了小喚,就步行到內廳就坐。
只是剛坐下來,剛剛那個斜眼貴婦也在旁邊坐了下來,看到這麼一個黑面神坐在隔壁,實在是沒什麼胃口,蘇應桐往旁邊挪了挪,勉強開動。
她要使勁吃飽才行,雖說今天是中秋家宴,可是皇室的「家」可是非常巨大的,要應酬這個那個,又要等到晚上參加完正宴賞完月才能離開,很累人滴!
食不言寢不語,在座的命婦貴人就更是優雅的徹底,雖然女人的天性是八卦,可是為著不落人口舌,她們也只是在開動前禮貌性的互相招呼了一下,吃飯期間硬愣是一句話都不說,可把蘇應桐悶的夠嗆。
可這樣也有好處,起碼不必和這些不認識的人四處賣笑,再說以前蘇應柔的敵人遍布京都各階層,在座的是敵是友她都不清楚,就比如旁邊的黑面神大姐,還是少交集為妙。
速度吃完了一頓飯,蘇應桐剛想離席,就听見太監尖聲在報︰「皇太後駕到——」
頓時全體乖學生忙放下筷子按隊列站到門前等候皇太後駕到,這隊列當然是有尊卑分別的,蘇應桐不明所以的被擠到最後,她也樂得清靜,默默的站在後面偷窺傳說中皇太後的尊容。
一陣子後,果然見一個尊貴鳳儀的女人被宮女扶著走進來,不用說,就是皇太後了。皇太後嘛,也有那麼上下的年紀了,可是看著卻不顯老態,果然是保養得當。
「給皇太後請安,皇太後萬福!」
皇太後剛邁入大門,眾人就訓練有素的行禮請安,蘇應桐跟著低頭單膝跪下,行了個有點像清朝宮廷的禮。皇太後居高臨下的看著一大片跪在她腳下的後輩,滿意的點點頭,好一會了才開金口道︰「起來吧。」
蘇應桐揉了揉酸痛的小腿站起來,不禁在心里低咒這萬惡的封建社會。她上輩子還沒跪過誰呢,來到這里居然要跪個老太婆,真是憋屈死了。她抬頭看著皇太後,正欣賞著她身上鳳儀萬千的鳳凰飛圖,朝主座走去的皇太後卻突然停下朝她看過來,面色不定。
對上皇太後凌厲的眼神,蘇應桐打了個嗦,才發現大伙都是低著頭的,就她抬頭直視了,忙低頭避開。可是已來不及了,皇太後身邊敏感過頭的貼身宮女早已開了口︰「那是哪位臣婦,竟敢在皇太後面前失禮?」
眾貴婦心里疑惑的很,可又不敢抬頭確認姑姑說的是誰。見皇太後發了怒,又都惶恐的跪下大呼請皇太後息怒,讓蘇應桐郁悶不已,干脆自己承認過來︰「臣婦湘原王妃,不經意冒犯皇太後,還請皇太後恕罪。」
這時眾貴婦都知道了原來是湘原王妃——昔日的蘇應柔,這麼一瞬間,剛剛的不安就消失無了蹤影,甚至有點幸災樂禍。這蘇應柔一直都不受待見,之前還妄想入宮選妃坐上皇後的寶座,此種不矜持可謂讓皇太後唾棄到了極點,可現在既然已嫁為湘原王妃,還是如此的愚笨麼?
「湘原王妃,你過來。」皇太後陰沉地開口,心情確實不好,皇帝和湘原都是皇家孩兒,她都一樣的疼愛,可恨的是這個蘇宰相的女兒蘇應柔一直陰魂不散,心思惡毒得很,雖說最後沒讓她得逞入宮為妃,可轉而嫁為湘原王妃,她也是不喜的,畢竟蘇家的女兒,都是禍害。
還配不起湘原。
可是現在為著湘原的面子,她也不能太為難了她。
「臣婦見過皇太後。」
蘇應桐忐忑不安的挪步過去,心里把利害關系都疏通了一遍,心想這皇太後怎麼說也是宮鏡域的至親長輩,不看僧面看佛面,應該不會太過分吧,必要時服軟也是沒法了。
「中秋家宴,哀家本不想犯怒,可是既為湘原王妃,居然連起碼的禮儀也沒有,公然窺視哀家,你說,該當何罪?」
媽呀,多看她幾眼就是窺視了?還真要問罪?她女乃女乃的,這老太婆一路走到皇太後的位子,果然是比一般人都要封建啊,難對付得很!
「臣婦知罪,皇太後息怒,只因皇太後鳳顏引目,臣婦實在無法抵擋,多看幾眼,無意冒犯,請皇太後恕罪。」蘇應桐捂住良心大話一番,心想女人是一種喜歡听好話的生物,多多贊美總會沒錯。
皇太後眼光微顫,認真打量起蘇應桐來,時隔不久,這蘇家千金果然如傳聞所說,懂事不少,不再暴躁無腦,再一細看,人似乎也清麗靈氣不少,在一室佳麗中,雖然容貌說不上出眾,可也算是惹眼的。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好是壞?
她是過來人,湘原不喜歡蘇應柔無人不知,可即使蘇應柔成了湘原王妃,以後蘇家沒落之時,只要湘原不喜王妃要休妻另取,她也是絕對支持的,可問題是,蘇應柔現在變了。
看來任何事情,都不能太早下定論。就順其自然,看湘原的意思吧。
「鳳顏引目?無法抵擋?」這是什麼個詞語?
蘇應桐一听皇太後的反問,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糟,畢竟如若皇太後真要嚴懲她的話,就不會再多費口舌,現在只是在找台階而已,她精神一振,配合的搬出了台階,「是的,皇太後萬福,皇太後鳳顏不改,鳳儀萬千,福澤子孫後代,實在令吾輩景仰,如今中秋佳節,得此機會,請讓晚輩提前祝福皇太後年年福壽意,歲歲共團圓!」
言語間稱呼不知不覺由「臣婦」改為「晚輩」,很有拉近乎的嫌疑,可是這在皇太後那兒確實受用,見皇太後笑得像花兒一樣燦爛,眾貴婦不禁失望透頂,只是當然不能表現出來,還得順著皇太後的心意贊美蘇應柔幾句識大體什麼的,著實不甘。
蘇應桐「謙虛」的接受了眾人的贊美,才在皇太後的示意下站起來,心里輕松的同時忍不住萬般唾棄皇宮真的不是個好地方,說錯一句話分分鐘就會沒了小命,不禁感嘆幸好當初蘇應柔沒能進宮成功,不然現在的她就不能這般活蹦亂跳了。
想想宮鏡域也還不算太壞,至少給了她在王府里瞎折騰的自由……咦?她想他干嘛?
蘇應桐猛甩頭,把腦海中宮鏡域的影子給甩個干淨,心想這樣不行,這是個危險的信號,絕對、絕對不能再想起無關緊要的人物!
「宮氏,既然你如此景仰哀家,就隨哀家到御花園賞花解悶吧,你們,也都跟著吧。」
喔,也跟著。蘇應桐不在狀態的點點頭,正想回到隊列最末,突然眼前身影一現,完全擋了她的去路,她一抬頭,就看到了皇太後身邊的貼身老宮女。
什麼事?
「湘原王妃,皇太後叫你呢,你這是要去哪?」
叫我?她叫的是……眼楮一瞪,蘇應桐總算回過神來,宮氏?說的就是她?
精神瞬間回籠,蘇應桐汗顏,這些天一直溜出府蹦,自由慣了,還真沒有多少蘇應柔已嫁為人婦的概念……
「沒……我就想去拿個雨傘,外面太陽大,皇太後鳳體要緊呢。」蘇應桐也佩服了自己找借口的拙劣。
皇太後笑了笑,沒認真計較她的糊弄,「這些都有宮人備著呢,你們,都用好午膳了吧?」
「回皇太後,都用好了,謝皇太後關心!」又是異口同聲的機械口吻。
蘇應桐暗笑的看著她們哭喪著的臉,用好個屁呀!一個二個都裝得要命吃了半小時才吃那麼一點點東西,幸好她有速度,不然就得餓著肚子陪皇太後逛花園了。
「如此甚好,走吧。」
蘇應桐忙笑臉附和起來,因為是皇太後點名,所以她能把眾多皇嬸什麼的甩在身後,伴在皇太後身邊。雖然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樣小心翼翼的陪著別人,可是皇權至上,她這個小蝦米還真一點辦法都沒有。
皇宮的御花園自然是名不虛傳的,奇花異草、佳木幻滕、清池小亭……處處都奢華精致到了極點,無不彰顯著皇室至高無上的榮耀。
蘇應桐算是開了眼界了。皇宮這地方嘛,偶爾來游玩嘗算可以,長期居住就不必了。日復一日,天堂美景也有看厭的時候。
「湘源王妃,你說說,這御花園怎樣?」
蘇應桐心神一緊,看向皇太後,見皇太後雖履步自然,眉間卻是愁色緊鎖,平靜無波,目光滄桑空洞。
不禁嘆氣。要她怎麼說呢,讓皇宮囚禁了一生的女人,寂悶就先不提,其中的心機算盡就必是勞心累神、夜眠不穩,直至走到了皇太後的位子,在她這種年紀,已不圖什麼生活的新鮮樂趣,只是為著外家的勢力和兒孫的前途苟延強撐,費盡心機把一個個人都送上她的老路,直到安排好了她認為完美的一切,才會放心離開。
這些宮中女人,其實都是可憐的。
蘇應桐望著無盡的花海暗嘆了一口氣,「年年歲歲花相似。」就這一句話,已足夠概括的了。而她也相信,皇太後會明白她的意思。
皇太後腳步一頓,停下來思索半響,不禁點頭道︰「說得不錯,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下半句?」
「歲歲年年人不同。」遲疑了一下,蘇應桐還是說了出來,這話太過蒼涼,她就怕會毀了中秋的氣氛。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不遠處卻有男聲起,眾人齊望了過去,見拐彎處黃袍一現,不覺大驚失色,忙齊齊下跪行禮︰「失迎皇上聖駕,敬請皇上恕罪!」
蘇應桐心不甘情不願的跟著跪下,他令堂的,動不動就下跪請罪,她何罪之有了?古代就是麻煩!
于是各種請罪恕罪的話嗦了好一陣子,跟在皇帝身後的大臣叔伯又向皇太後請了安,臭皇帝終于開了金口讓她們平身,有了之前的教訓,蘇應桐沒敢枉然抬頭亂瞄,只听見皇帝給皇太後請安後八婆的問了一句︰「母後,不知剛才的話是出自何人之口?」
「湘原王妃,你抬起頭來吧,」皇太後果然供出了蘇應桐。回頭看見大家都嚴陣以待的樣子,****道今天是中秋家宴,大家盡可以輕松隨意點。
蘇應桐鄙視了一下下,輕松隨意?說得輕巧!
僵硬的抬起頭,對上面前男子的雙眼,一身黃袍,不用說,就是皇帝無疑了。這麼久以來,一直听著蘇應柔鬧著非要入宮的傳聞,她就已經好奇得要死,這個皇帝宮易臨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蘇應柔真有那麼喜歡他?
如今一看,風流瀟灑是意料之中的,不然也不會把蘇應柔姊妹迷的要死,只是好像年輕了點吧?因著和宮鏡域是堂兄弟,他們面容倒是有幾分像,只是他迫人的氣勢是強硬的,不比宮鏡域的由心而起讓人害怕疏遠,雖有帝皇氣勢,可明顯的陰冷不少,看著實在難以有好感。
听是蘇應柔,皇帝毫不掩飾面露厭惡,剛好被蘇應桐撲捉到他眼里的不耐,心里忍不住咆哮︰「你個臭皇帝以為自己是誰?當初是蘇應柔硬要嫁你沒姐什麼事!誰會看上你個大種馬呀!」
只是縱使心里怎樣激動都好,蘇應桐面部表情可謂平靜得堪稱水面,掩飾得極好,愣眼看著皇帝,眼也不眨。
對上她清靈的眼神,皇帝一證,似乎難以相信昔日蠻如潑婦的蘇應柔也會有這樣清澈的眼神,眼里的疑惑一閃而過,莫非,蘇應柔真的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