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越千年 第二十七章 使者

作者 ︰ 半曲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蘇應柔,真是讓朕刮目相看呀。」

「不敢,臣婦有感而發而已。」

蘇應桐的回答中規中矩,那一聲「臣婦」也是非常有自我意識的,宮易臨手一緊,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有感而發?那再來詩詞一首如何?」

有商量的余地麼?

蘇應桐表面平和,實則早已氣爆了肺,這個真的是皇帝?小心眼到這種程度他是怎麼容納萬里江山的?到現在還能坐穩皇位真是奇跡!

「皇兄,小妹願和湘原王妃筆墨論詩詞,共慶中秋佳節。」

蘇應柔還沒回答,就見宮美君公主已經替她應了下來,她柳眉一挑,這個公主,還真的要咬住自己不放?

「準了。」宮易臨定了下來。

果然是兄妹呀,他們是在唱相聲麼?!就這樣把自己算進去了?

「開始吧,題材不限。」

宮女已把筆墨紙硯擺了上來,時間為一炷香。

宮美君執筆落紙,根本不用思考。

看來是個實力派公主呀,還以為她是嬌蠻草包呢!真的不能先入為主了!

宮美君刷刷幾筆已經搞掂,她拿起紙張得意的吹了一口氣,輕瞟了蘇應桐一眼,把詩詞交給在座的太傅。

「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

此生此夜不長好,何年何月何處看。」

好詩!好詩呀!公主不愧是公主,果然是才女!

大殿沸騰了,大家看蘇應桐的目光就多了幾重夸張的嘲笑。

蘇應桐倒不以為意,她拿起筆,思索半響還是放下,「公主文采出眾,非尋常女子能及,臣婦輸給公主,心服口服。」

所謂樹大招風,一曲《明月幾時有》已經夠了,沒必要太惹眼,況且對方是公主,本就不能贏得太過份,既然如此,干脆輸得徹底一點。

太出眾了,反而不是好事呢。

宮美君卻是不滿意了,「皇嫂此言差矣,听聞你在建親王府曾作過《小池》,可謂才華橫溢,如今未曾下筆就認輸,分明是不屑與本公主比較?」

她都認輸了,難道這位公主還不滿意麼?「公主言重了,臣婦雖略懂詩詞,不過是術有專攻,尋常小聚還可提筆獻丑,今天中秋佳節,舉國同慶,公主文采出眾,臣婦又豈敢倨傲。」

言語虛心有禮,又不卑不亢,給足公主的面子,又有自己的立場,讓人找不出一絲錯處。

宮美君語噎。

坐在末座的蘇應柔不由詫異,當然,真要說起來還是嫉恨多一點,本來還想看蘇應柔出丑,怎知卻事與願違,自己苦練的水袖舞引起的轟動也被蘇應柔輕輕松松蓋過,根本沒人記得在這之前她可是也有在這大殿里獨舞過,皇上就更對她沒印象,怎能不讓人生氣?

可在印象中,蘇應柔在相府一直由母親壓制著,就連跳舞也是沒機會學的,如今怎麼什麼都會了?

「蘇應柔,朕之前還真不知道原來你也會作詩?你說說,這算不算欺君?」

宮易臨說得不快不慢不輕不重的,臉上的表情也是溫和得很,可是蘇應桐卻有種腦後發涼的感覺,「皇上說笑了,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西靈人才輩出,臣婦不過略懂詩詞,又哪敢自傲。」意思是自己可是謙虛好學的好孩子,之前蘇應柔的一切都是謙虛,全然沒什麼欺君成份。

宮易臨勾唇,露出個不陰不明的笑容︰「也伶牙俐齒多了,皇妹,你還得跟你皇嫂多學習學習。」

宮美君氣結。

自己巴巴的挑戰別人,可蘇應柔壓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這比輸了詩文更讓人不快!

蘇應桐看宮美君的臉色就知道她正在心里臭罵著自己,不覺一陣無奈,唯有少說少錯,向皇帝請言回座。

宮易臨這次也很好打發,手一揮,放過了她。

蘇應桐大大的松一口氣,依言回座,再無心情欣賞接下來的歌舞。

「母妃,你唱歌真好听!」

小喚湊到她旁邊,故意壓低的聲音听上去很是搞笑,跟特務接頭似的。蘇應桐笑了笑,心情恢復一點,「當然了,不然怎樣當你的母妃?」

「還是父王有眼光。」小世子又開始裝深沉。

「什麼意思?」蘇應桐不樂意了。

小世子只掩著嘴偷笑。

宮鏡域在一旁輕勾嘴角,自己的眼光一向不錯。

蘇應桐就不懂了,他們這是干嘛?

繼續看了眾多妃子「獻丑」的節目,還有各種拘謹賣力的表演,看得蘇應桐累得不行,可再瞧瞧殿里其他人,除了皇帝和宮鏡域,全都笑得跟臉抽筋似的,真心累人。

唉,封建古代不容易啊!

這時一個公公臉色嚴肅的由正門進來,低調的繞開舞姬貼著牆向皇帝走去,其他人可能沒注意到,可蘇應桐卻是瞧得真真的,霎時精神一震,什麼事情?現在這麼無聊,就是來個恐怖分子活躍下氣氛也好呀!

當下便來了精神,盯著公公看,果然是找皇帝而來,只見他在宮易臨耳邊低聲說了啥,宮易臨本還寄情歌舞的悠閑就不見了蹤影,皺了皺眉頭,對公公吩咐了幾句,就見公公低頭出了殿外。

蘇應桐敏感的感到有事情要發生了,下意識的看了看宮鏡域,見他還是顧自喝著酒,也不知是真的淡定還是假的裝酷,觀察力一向敏銳的他居然對事態發展毫不在意。

果然一會兒後——「澤豐使者覲見——!」

公公尖銳刺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舞姬舞畢、退下,殿里的人不由向門口望去,中秋之夜,皇家晚宴,這澤豐國的使者卻突然拜訪,到底為何?

蘇應桐也帶著同樣的疑問盯著門口,可當她看到翩翩而進的俊朗使者時,一口氣差點沒順上來,反射性的拿起桌面的空盤子擋住臉,心里無限悲催,不會吧?這世界也忒小了!

宮鏡域側頭看著蘇應桐不雅的動作,不知道她又發什麼神經,伸手拿走蘇應桐手里的盤子,剛想糾正她失禮的舉止,蘇應桐卻一把扯過他的袖子,改用袖子遮住臉,宮鏡域好看的劍眉擰了起來,這是他忍耐的極限了。

「蘇應桐,放手。」

聲音不高卻很是嚴厲,蘇應桐抖了抖,才想起來自己揪住的是誰的衣袖,可是權衡了一下利弊之後,還是決定揪住宮鏡域的衣袖不放,相比起大庭廣眾之下被人追債,得罪宮鏡域算個鳥!

沒錯,來者就是被她敲詐過的受害人之一——月胤初!

想當初在建親王府敲詐月胤初六百兩「醫藥費」時可是毫不手軟啊,難道今天這樣見面就是報應?可是誰知道他是澤豐國的使者呀,這不能怪她!

蘇應桐努力說服著自己,自己當時摔得那麼悲慘,差點一級傷殘的說,月胤初還是國家使者呢,就是外交官啦,工資應該是不低的吧,六百兩簡直就是小意思啦,不會真和她計較吧?

不對,想到這里,其實最重要的問題應該是——他還記不記得她?

蘇應桐鎮定下來,在宮鏡域發怒前放開他的衣袖,忐忑不安地坐好,這時月胤初已給皇帝行了禮,側身走向賜給的座位時,毫無意外的看到了她。

目光平靜的略過,沒有半點不妥。

難道不記得她了?

也對,蘇應柔的臉也不是特別漂亮,不記得也不奇怪。想到這里,蘇應桐不禁松了一口氣,可同時也有點郁悶,這里的俊男美女這麼多,偏偏自己就一點也不突出,想想就不公平。

本來的自己也算是美女一枚,穿過來後不是美女就算了,偏偏又是個人人討厭的角色,樂觀如蘇應桐,此時也不禁有點喪氣,難道她注定了命運多舛?

「宮……王爺,澤豐使者你之前有沒有見過?」背地里罵宮鏡域罵多了,突然要尊稱他為王爺還真是不習慣。

「當然。」

「他是怎樣一個人?好說話不?還是有仇必報的類型?」

「這些你不需要關心。」

氣死人!

宮鏡域這麼不配合還真是頭疼,雖然月胤初只是相當正常的坐在客座上沒看她半眼,可她總覺得他的笑容怪怪的,看著打心里不舒服。

此地不宜久留,得趕緊撤。

打定了主意,蘇應桐「虛弱」中帶點諂媚對宮鏡域莞爾一笑︰「王爺,妾身喝多稍許,不勝酒力,不誤王爺興致,妾身出去透透氣可好。」

「王妃身體抱恙,要不為夫傳御醫給瞧瞧?」

「不用不用,王爺說笑了,就醫術來說,妾身還是略懂的,就不勞煩御醫先生了。」明知道宮鏡域不想讓她出去還在裝,蘇應桐真是恨得牙癢癢的,可是還得繼續強顏歡笑打太極,真是憋氣。

「可以是可以的,但為了王妃的安全,倚天,你還是跟著吧。」

小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蘇應桐被宮鏡域一聲聲的「為夫」雷得夠嗆,再也裝不下去︰「宮鏡域,你到底想怎麼樣?」

「蘇應桐,別太不知禮了,你還是乖乖坐著的好。」

宮鏡域變臉相當快,薄唇緊抿,眼神凌厲起來,剛剛才有的幾分輕松霎時隱去,說的話也絲毫不留情面。

蘇應桐說不出話來。

你以為自己是誰?憑什麼對我大呼小叫的?有錢了不起是不?還是因為自己是王爺打心里覺得高人一等?

我蘇應桐就是不買你帳了!

只是短短幾秒鐘的時間,怒火和不甘就在蘇應桐心中翻滾充斥,其實平時蘇應桐控制情緒的能力還是很不錯的,但或許是以往被宮鏡域無視縱容慣了,現在突然被他如此冷言強硬回駁,絲毫沒有顧及自己的感受,她才沖動起來。

事後想想,自己本就是宮鏡域雇用的臨時演員,憑什麼就要對她好聲好氣的了?

只是現在蘇應桐卻沒想到那麼多,只知道宮鏡域真把自己當作臨時演員使喚時心里就不舒服到了極點,所以一沖動,也沒跟宮鏡域多說,環視四周一圈,見沒人注意到這邊,就憤然離席而去。

出了殿門,蘇應桐恨恨的跺著地面,死人宮鏡域,死人破爛鏡,有什麼可神氣的?信不信我炒你魷魚!

顧不得左右宮女詫異的目光,蘇應桐旁若無人的撒潑了一通,心里好受了一點,也不想那麼快就回到那個壓抑的大殿里去,左右瞧了瞧,宮殿外面也是燈火充足的,到處都掛著燈籠,看著景色也不錯,就慢慢走了開去。

外面果然比大殿好多了,空氣也是清新且自由的。

蘇應桐在晚風中張開雙臂,深深的嗅著淡然的花香,精神不禁放松下來,自入宮到現在,她時刻擔心自己會闖禍,也實在繃得太緊了。

「姐姐倒是好興致呀,只是中秋之夜,爹爹沒入宮面聖,姐姐也不替爹爹擔心麼?」

又是蘇子萱。她也太不懂事了,自己一次二次的放過她,她還不知道收斂一二麼。

留意到這里的環境過于黑暗,蘇應桐意識到自己走得偏遠了點,不由納悶了,蘇子萱是什麼意思?在這樣偏僻的地方找上自己,莫不是還要像上次一樣,讓自己受點皮肉之苦好解解氣?

真要是這樣,她也太豬腦子了。

「喔?宰相大人沒來麼?本妃還真是沒注意到呢,至于為什麼不來,本妃也確實沒什麼興趣,看來還是蘇小姐孝順呀,本妃很欣賞,不錯、不錯。」

蘇應桐口口聲聲「本妃」「宰相大人」的,根本就沒把自己算作蘇家的一份子,距離劃分也是清晰明確,言語間也盡顯湘原王妃的皇族身份,似是不屑與蘇子萱扯為一起談論,把蘇子萱氣得想撕破臉皮,可轉念想到明年的選秀大會,自己確實不能得罪湘原王,只得咬牙忍住。

「姐姐哪里話,我們姊妹本就是一家人,姐姐已嫁無法從孝,自然得由妹妹代勞,姐姐客氣什麼呢。」

蘇應桐無奈一笑,她還是太小看蘇子萱了,蘇子萱的演戲功夫完全承傳了她老娘畢生的精華,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剛剛在花園還是咄咄逼人的大小姐架勢,見到自己在大殿的表現後立馬就又巴結起來,臉皮之厚,令人咋舌。

只是她認為自己還是以前的蘇應柔,會一直傻愣愣的由她忽悠?

蘇應桐終于轉過身來,看著蘇子萱,笑容盡透譏諷︰「蘇小姐見笑了,本妃的生母只有本妃一個女兒,何來妹妹之說?」

不論蘇子萱的目的是什麼,她都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的聯系,首先,她的心理承受力有限,即使知道面前的不是她千年之外的妹妹,可也不能保證不把蘇子萱與應嵐混淆了,這對她來說還是太高難度;其次,她總算知道了,蘇宰相一家都不是好貨,這點危機意識還是要的,趁早劃分界線對她來說才是上上策。

只是,她高估了蘇子萱的修為。

區區幾句話,蘇子萱已氣的不行,她再也裝不下去,面容猙獰得很︰「好好的跟你說話是本小姐給你面子,還不領情呢,還真以為自己是多有權力的湘原王妃?嗤!充其量不過就是湘原王府的棄妃,你得意什麼?!」

蘇應桐握緊拳頭,若放在平時,蘇子萱這幾句話還不足以對自己產生絲毫影響,可偏偏她說的又是事實,特別是想起剛剛在殿里宮鏡域對她雇員一樣的生硬命令,心里就怒火更甚。

的確,棄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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