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往事其實很狗血。安如意在上輩子就听說了。
柳衡的祖母楊氏是他祖父的原配,家世不顯,不過是個落魄秀才的女兒,只是當年不幸一場偶遇被他的祖父看中執意要娶回來。
柳衡的祖父出生于習武世家,祖上很是出了幾個品階還算高的武官,在這個以武為尊的世界,他們有自己家傳的一套絕學,即使許多年再沒有出過高階的武將,但是整個家族在周國也算是小有名聲,也混的不算差了。
這樣的人家又怎麼會看得上一個落魄秀才家的女孩,還是要娶回來當正妻的。能進門當個妾,至多混個二房就不錯了。奈何當年柳衡的祖父偏執的很,柳衡的高祖父、高祖母拗不過他,最終也只好妥協。
高門大戶的陰私事是沒有接觸過它的小門小戶的女子一輩子也想象不出來的。楊氏剛剛進門就中了陰招,多年無孕,到()最後想盡了萬般的法子,吃了許多的苦藥偏方也只生了柳衡的父親一個兒子,就這麼一個兒子也是病怏怏的。
這期間,因為多年無孕楊氏受盡了婆家的奚落,到最後更是以她無子為由,柳衡的祖父納了一個又一個的妾室,其中就有他的表妹,楊氏婆婆的親佷女劉氏。
劉氏的肚子爭氣,進門不到三年就生了柳衡祖父唯二的兩個兒子。而到此時楊氏還未能有孕。劉氏本來就是當年楊氏的婆婆給兒子挑的正妻人選,如今她以此為理由說服兒子,道是不能讓他的兒子淪為庶子。
這話說的多了,柳衡的祖父漸漸的就動搖了,世間的男人都是薄情寡義的多,再喜歡的到手了就不稀罕了。
他最後終于做出了將正妻變為平妻,妾室改為正妻的決定。楊氏聞此如遭五雷轟頂,但她身後沒有有力的娘家可靠,對此竟然毫無辦法,絕望之下又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可惜到了此時她就是有了身孕也扭轉不了乾坤了。十月懷胎她好不容易生下的兒子,從一出生就是病歪歪的。好歹為母則強,為了兒子,楊氏什麼都忍了,好不容易等兒子長大了娶親了生了孫子了才終于咽下一口氣。
本來楊氏一死,柳衡的父親身體又不好,娶的妻子也不是什麼大戶,按理說是對劉氏那一房構不成什麼威脅的。日子就這麼過下去,他們這一支等著將來柳衡的祖父死了再分家分出去事情就完結了。
可惜,楊氏一死倒是觸動了柳衡的祖父,想到前塵往事他深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原配嫡妻,本來嘛那就是嫡子嫡妻結果生生的成了平妻,說是平妻其實跟妾有什麼兩樣,搞得嫡子變庶子,就連修習柳家嫡系武功心法的資格都沒有了。
于是他就有心想恢復楊氏的嫡妻身份。還把柳家嫡系才能修習的武功心法交給楊氏生的兒子,也就是柳衡的父親。
他這麼做簡直就是觸動了劉氏的逆鱗,同時多年來累積下來的新仇舊恨,也讓她和她所生下的子女頓時在有了極大的危機感之余,行動力上也更快了一步。
柳衡的父親被栽贓勾結外人偷盜柳家嫡系才能修行的秘籍,直接就被除了族,全家逐出柳家。之所以他一家能留下性命還是柳衡祖父力爭的結果。
到了那一刻,柳衡的祖父才發現自己早已經被架空了,劉氏有強大的娘家,有兒子在背後靠著,他竟然對她已經無可奈何了。
如果事情到了這一步就完結了也許柳衡後續也不會多做什麼,至多有一天奮發圖強為父母洗涮下冤屈就算了。誰想劉氏卻做得很絕,把他們一家子驅逐出柳家了還不算完,還派人來追殺他們一家子。
到最後追殺的人也沒落好,都死干淨了,可是柳衡也同樣沒能保護好父母,最後連帶著一大家子的護衛僕從,只剩下了兄妹兩個。
安如意知道柳衡所說的要去解決舊怨就是這件事了。
上一世也有過這一件事,但是當時她沒參與,最後的結果是,柳衡替父母洗涮了勾結外人偷盜柳家秘籍的冤屈之後,他不顧祖父和柳氏家族族老的挽留毅然決然的帶著父母月兌離了家族。在柳家村建祠堂,買祭田另立了分支。其它的卻是有心無力了。
上一世安如意一直知道柳衡的心里其實是不甘心的。父母的冤屈雖然洗涮了,那些奉命追殺的人也被他殺了個干淨沒能逃月兌,可是罪魁禍首他卻最終無可奈何。
那時候的他不過是一個區區的三品的雜號將軍,哪里擰得過劉氏家族和劉氏的兒子接任為族長的柳氏家族的力量。
甚至可以說就連做出月兌離柳氏家族的決定也是有幾分無奈的成分在里面的。
而這一世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結果也必然是會有所不同。她,拭目以待。
立在船頭,看著水波不斷地向兩側分開。落日的余暉撒在身上,風揚起發絲。
安如意扭頭看向柳衡,只見他俊朗的臉上全無一絲表情。嚴肅的令人揪心。
明天一早船就可以靠岸到達目的地了,這是「近鄉情怯」了?
「我十三歲的時候祖母才過世,自小我幾乎是在祖母的膝下長大的。」
哦?安如意抬頭看他。
柳衡的眼楮卻看向遠方,流露出一種傷感而迷茫的神色,自顧自地往下說︰「小時候我們住在偏院,一年到頭也見不到祖父幾次面,不是祖父不願意來,而是祖母不願意見到他。祖父每一次來祖母都會暗地里傷心落淚,卻總是偷偷掩飾過去。」
「父親和母親也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我一直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直到後來祖母的嬤嬤把那些往事偷偷告訴我了,我才知道緣由。」
「父親是祖母的獨子,自小身體就不好不適合習武,在柳家那樣的習武家族里面一直都只有被人欺負的份。挑頭欺負人的一直都是劉氏生的那些子孫。他們在父親小時候時欺負父親,到了我小時候的時候就來欺負我。我和父親不同,我從小身體就好,學武學的很快,按祖父說的是練武的奇才,可惜不能學柳氏家族嫡系才能學的絕學。」
安如意心疼極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他,也顧不得是在外頭偎依過去伸手環抱住他。暗道,天靈根啊,能不是練武的奇才麼!
「我後來常常想如果我笨拙一點,是不是就不會引的祖父想把柳家嫡系的修煉功法給我了,是不是父親很母親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活到老了。」
……
「……這不怪你,是那些人太狠毒不留余地了。」安如意嘆氣,「你不能那麼想,你的天分好不是你的錯,你不能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你自己。如果祖母和父親母親知道你這樣自責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
「你說的對,我不能用他們的錯來懲罰我自己。既然他們當年那樣狠毒不留一點余地,那現在我也不用給他們留下余地。」柳衡環緊安如意,眼中的脆弱一閃而逝,取代的是堅定,「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