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雲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宓兒一路跑出去,很快就端了一托盤的食物進來放在房里的小圓桌上,又過來服侍著她穿鞋下床。
有過幾個月被人伺候的經驗,此時她也覺得全身無力跟散了架似的疲軟,于是也不扭捏,在宓兒的幫助下,終于移坐到桌子前開始進食。
食物很簡單,一碗鴨子粥,里面鴨肉被撕的跟頭發絲似的,兩碟涼菜,一碟涼拌木耳、一碟小蔥拌豆腐,分量都不多。看著簡單的東西常見的東西味道卻極好,倩雲一氣吃干淨也才五分飽,臉上不由露出意猶未盡的神色來。
宓兒看在眼里一邊把碗筷收拾好撤了,然後又伺候著她漱口、擦手、潔面,一邊笑著對她解釋,「已經是半夜了,怕姑娘吃多了積食所以東西備的不多。」
「謝謝你宓兒,飯菜很好吃。」倩雲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羞赧的笑著,有點遲疑的問道︰「只是不知道這是哪里?」
「不用謝的,姑娘太客氣了。」宓兒甜笑,露出臉上的兩個小酒窩,「我們家的飯菜可是能跟狀元樓一較高下的。你可有口福了。」
夸起自己府里,宓兒可沒有半點含蓄,「這里是京城的鎮國公府。你是撞上我們老太爺的進京車隊了。」
「鎮國公府?」倩雲在嘴里輕輕念叨。臉上的神色既驚又喜,又透著遲疑。是那封信里提到的爹的同袍的府上麼?
「我們國公爺可本事了。」
……
提起主子宓兒一高興開始口沫橫飛手舞足蹈起來。讓她說自家主人的豐功偉績,她可以說上一天一夜不停頓的。所以直到她說了一大串後才發現倩雲的臉色有點異樣。
宓兒不由停下來模模腦袋。
是有什麼不對麼?這個姑娘好生奇怪啊,她這是什麼表情?前頭問她名字來歷的時候也是怪怪的,防備心還挺重,「姑娘有什麼不對的麼?」
「是柳衡柳國公的鎮國公府上嗎?」。
這樣巧,她遇上的竟然是……
倩雲咬咬牙,還是問了,雖然柳國公留給她的信物丟了,但是她還是想踫踫運氣,如果真的是爹爹的那位同袍,那麼即使沒有信物,但是當時國公爺派去的人還是見過她的。
「是啊。」宓兒點頭,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我想求見鎮國公,請宓兒姑娘幫著轉達。」倩雲把心一橫壯著膽子說道。
「啊!」宓兒神色古怪地看著倩雲,想起自己接受過的教導,心里閃過一串的陰謀論。不會吧,這難道是想唱以身相許的戲碼?可是差點撞到她的人也不是國公爺啊?
倩雲看宓兒瞬間變換的臉色,秒懂了。她不由漲紅了臉,強忍著羞意解釋道︰「我爹叫衛滿,我叫衛倩雲,跟柳國公爺是同袍,國公爺說過讓我有事可以來找他的,只是我把信物丟了。」
「這樣啊。」宓兒的臉色總算好了,看向倩雲的眼神也正常起來,「衛姑娘放心,只是今天已經不早了,你先睡吧,明日一早我會報給管事的。」
「有勞宓兒姑娘了。」衛倩雲感激地看著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對明日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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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柳衡還沒出門,文嬤嬤就到了正院。安如意還在幾個丫鬟的服侍下梳發。柳衡已經坐在內室的桌前開始進食了。
「她說她是衛倩雲?你說她不好好的待在三元巷那邊亂跑什麼?」
安如意眉頭微顰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三元巷就是柳衡安置那個衛倩雲的地方。早就知道這個女人不可能安分,這是又要使什麼新花招了?
「本來還想過段時間再看她那邊是個什麼樣的情形,想不到她倒是先這麼迫不及待的要做些什麼了。」柳衡吃完碗里的最後一口用紫米、桂圓、蓮子、紅棗等物熬制的長生粥抹抹嘴巴,跟著皺起眉頭。
「先讓伺候的人打听下她想干什麼,這幾天不必多搭理她,先拖幾日再說。」柳衡站起身,略想想,又
轉身吩咐下去︰「去查一下那個衛倩雲怎麼會好端端的獨自一個人跑到那麼遠的官道上去的?她不見了她身邊那些伺候的人怎麼一點消息都沒傳回來?」
「是。」
文嬤嬤應聲出去了,看清楚了兩個主子的態度,她心里頓時也對那個衛倩雲不待見起來,能讓主子們不喜的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于是睡了一覺醒來的衛倩雲忽然驚疑不定的發現,宓兒對待自己的態度似乎起了很大的變化。從小的寄人籬下,又遭遇那麼大的變故,她對別人的情緒、好惡特別的敏感,即使對方控制的很好她也能第一時間敏銳的察覺。
倒不是說宓兒慢待了她。而是,宓兒原本讓她感覺很真誠率真的笑容不見了,昨晚上她還分明可以感覺的到宓兒對她發至內心的善意。而現在她對著她的時候雖然還會笑,卻不再是那種發自內心的了,而是換上了客套里面帶著深深的疏離的笑臉。
怎麼回事?難道他們不相信她的話?也是啊,她連信物都沒有,如果不是因為正巧撞上府里老太爺的車隊,她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進來鎮國公府,可是她這一撞也太巧了,他們是不是以為她有什麼不好的心思,或者根本就當她是個騙子?……衛倩雲暗暗揣測著各種可能,臉上盡量的不露出焦慮的神色。
這些日子的種種經歷,她早已經不再是個什麼都不懂,完全沒見識的村姑了。此時面對宓兒變化的態度,她開始質疑並且後悔起自己昨晚的草率決定了。
如果當時自己什麼也不說就好了。
那樣也許還有機會留下來自賣自身做個小丫鬟。只看當時國公爺派去的那個家僕為她所做的一切,就能夠知道鎮國公府的柳國公是個重情義的人,那樣的人對待下人必定不會差。
如果她能留下來,即使是做個小婢女也是不錯的。她實在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招惹到那樣富貴的人家。
但是她知道無論如何靠她自己是對抗不了那種人家的。她絲毫沒有什麼「報仇」之類的想法。如果不是這麼湊巧遇上鎮國公的家人,甚至她都沒想過上門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