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冷寂。
無言。
妹紅與慧音互相攙扶著彼此,緊緊跟隨著綿月依姬的腳步,往迷途竹林的更陰暗處前進。
藤原妹紅看著依姬的步伐,詫異的皺了皺眉。
由于因幡帝的緣故,迷途竹林里設下了很多陷阱,而這些陷阱伴隨著迷途竹林這樣天然的陣法,導致很多初來竹林的人永遠迷失方向甚至是命喪其中。
過去藤原妹紅的工作就是指引這些迷路的人離開迷途竹林。
所以她能夠清楚的明白眼前這個女子踏出的每一步代表的意義。
藤原妹紅並沒有可以耽擱她的意思,從一開始就指了一個大致的方向,告訴她永遠亭的位置。
這條路是她所知道的最快的路,也是她與蓬萊山輝夜時常外出決斗的必經之路。
因為<是永遠亭公主的外出道路的緣故,所以這條道路並沒有向其他道路那樣,每隔一個月就會產生變化。
但正因為是決斗的道路,所以這一路上也埋下了不少雙方設置的陷阱。
最讓藤原妹紅驚奇的便是這點。
抱著劍哉身體的綿月依姬,面上沒有顯示出多少吃力,輕描淡寫的走在泥地上,一步一步向前。
那些作為陣法樞紐的竹子與雜草便會主動讓開。
簡直好像整個迷途竹林在敬畏著她一般。
更讓她匪夷所思的是,她好像知道永遠亭,並不是第一次來到幻想鄉。
這樣的人物從來都沒有听說過。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綿月依姬腰間的布都御魂劍,再看了眼她抱著的劍哉。
妹紅意識到。
恐怕劍哉對她們隱瞞了很多事情。
就像她們對劍哉隱瞞一樣。
互相欺騙了彼此。
只是這般想著,又想到如今劍哉生死未卜的情況。
她的心中就生起了一點愧疚和不甘。
感受到握著自己手臂的手力量加重了很多,上白澤慧音看向了藤原妹紅,看懂了她心中的想法,一只手輕輕撫在妹紅的手上,想讓她舒心一些。
可上白澤慧音的心中何嘗也不是在想著同樣的事情。
……
……
路再遠都會走到頭的。
還未抵達永遠亭門口,因幡帝與眾兔妖便早早地等在門口了。
同時還有那數不盡的醫療器材。
綿月依姬並未吃驚,仿佛就該如此一般,將劍哉抱到了其中一個枕頭最為舒適的病床上,對著因幡帝輕聲說道。
「帶我去見老師。」
听到這句話的因幡帝並沒有立刻回應,她看了看劍哉胸口穿心的大洞,又看了看他血色未褪的皮膚。
以命續命!?
她用著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了綿月依姬。
「我一直以為他已經是最不要命的劍客了,沒想到竟然還有比他更加荒唐的。」
然而綿月依姬並沒有在意她的這聲感嘆,依舊看著她,但那雙眸子里已經漸漸的生出了幾絲不耐煩……
與力不從心。
因幡帝又看了一眼她身後的藤原妹紅與上白澤慧音二人,猶豫了片刻說。
「我可以帶他們進去,但你不行。」
「我必須陪在先生身邊。」
「你應該清楚你的身份,如果你踏入永遠亭會帶給我們多大的麻煩。」
因幡帝搖了搖頭。
「我並不想參合你們的家務事,但現在你得明白,如果你只是因為這些荒謬的忠義而使你的先生陷入更大的危機。那你的忠義便只是愚忠。」
听到這句話,綿月依姬沉思了片刻,但看了看自己握緊劍哉的手說。
「我一旦松手,先生便會真的死去。」
「果然。」
因幡帝神情微凜,看著依姬握緊劍哉的那只手,心中更加確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但正因為如此,所以她更加不可能讓綿月依姬進去了。
「你一旦踏入這個門,永遠亭就要面對與幻想鄉全體為敵的清晨。」
看了看她腰間的布都御魂劍,又說道。
「或許你能活下來,但我們不能。你的老師花了千百年才正要被這片土地所接受,而你卻要用一個晚上毀滅她們的全部。」
「這樣和殺死我們有什麼區別?」
因幡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是顫抖著的。
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她最明白一旦讓作為月都公主的綿月依姬踏入永遠亭,那麼原本就在地月戰爭準備期間受人戒備的永遠亭,將會更加寸步難行。
如果不是八意永琳的存在,永遠亭本應該和一千三百年前那樣,永遠的隱藏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靜靜地生存的。
如今卻被迫來到幻想鄉,被各個妖怪視為眼中釘。
可是,可是。
在她面前的女子是綿月依姬啊。
對于因幡帝這種層次的妖怪來說,綿月依姬與妖怪山的大妖怪有太多區別嗎?
如果阻礙了她的腳步,不讓她進去,恐怕劍哉真的會如同她所說的真正的死去……魂飛魄散的。
現在綿月依姬用自己作為月都人的生命力,強行保護著劍哉的肉身和靈魂。
一旦放開劍哉,恐怕在松開手的一瞬間,劍哉的肉身就會在極端的情況下變成飛灰。
到那時即便是永琳也無法挽救了。
現在正所謂一線生機。
本來因幡帝是不該說出這些話的,但她為了永遠亭那群無辜的兔妖們,還是冒死說了這些冒犯的話語。
她不能坐視膽小的兔妖們無辜受到外來的威脅。
雖然很殘忍,但是對于她來說劍哉的生命卻是不如兔子們來得重要。
盡管她也十分欣賞劍哉的為人,但不代表她可以讓自己的同胞為這種欣賞付出生命的代價。
「即便你用以命續命的手段強行留住了他的魂魄,但之後的治療怎麼辦?即便是永琳也不可能……」
「我能。」
八意永琳面無表情的走了出來,看著因幡帝。
場間除了綿月依姬之外,所有人都被八意永琳的氣場鎮的喘不過氣。
因幡帝意識到自己的好意終究還是被這群月人的魯莽毀了,胸口的怒意變成一把刀刃,險些傷了心肺。
以八意永琳的性格與尊嚴,能便是能,容不得再加一個不字。
她走到綿月依姬面前,看了一眼依姬的眼,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劍哉。
這一眼便看透了劍哉全部的情況。
「右上腕骨不完全骨折,右手手根骨骨折以及中手骨骨折。」
「頸椎扭傷,左鎖骨骨折。」
「左前腕骨不完全骨折,左手中手骨以及中節骨不完全骨折。」
「右第四、第五根肋骨以及左第七肋骨完全骨折。」
「肺部大出血,經脈盡斷,血管不同程度受到損傷。」
「心髒粉碎。」
「我能救。」
緊接著她頭也不回的走向了永遠亭。
兔妖們有序的在因幡帝的指揮下將劍哉推入手術室,而這個過程中綿月依姬始終緊握著劍哉的手。
在與因幡帝擦肩而過的同時,她忽然想到了對方之前的話語。
她沉默了片刻,對她小聲說了一句。
「如果先生死了,我也不會活。」
這句話讓因幡帝張大了眼楮,緊接著當綿月依姬隨著劍哉進入手術室後,她才更加震驚。
最後看著手術室的大門關閉後,她才搖了搖頭。
「竟然是生死同生契。」
是了,只有生死同生契才有可能讓劍哉留下一絲生機。
因幡帝原本以為綿月依姬是用自己的生命力在維持劍哉的肉身與靈魂。
但是她沒想到,綿月依姬比她想象的還要瘋狂一萬倍。
她用的是生死同生契。
將自己的命分給了劍哉,強行改變劍哉的命格,讓他留在人世間。
而這個過程中,一旦劍哉死去,那麼綿月依姬也會隨之死去。
「怎麼會有這樣的瘋子?這樣的師徒?」
正在接受兔妖包扎,固定手骨的,藤原妹紅低微著頭,忽然聯想到了劍哉的那句‘死也不能’,輕聲回答道。
「或許因為他們都是劍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