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氣，瘴氣，靈氣。三種截然不同的力量被你吸收，如果不是你的體質特殊，加之剛好處于破知見障的邊緣，你早就魂飛魄散了。」
八意永琳極為復雜的看著桌上那把斷成兩截的布都御魂劍說道。
「你現在的魂魄強制性被布都御魂留住，我只是負責講你的身體勉強修復好，但更為細微的經脈部分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要怪只能怪你不听從醫囑，你一直用不適合自己的方式挑戰極限。」
「即便給你換了顆心髒，也沒用辦法消除住你體內的瘴氣和妖氣。
現在只能讓我的學生時時刻刻跟隨著你，平衡你體內的力量。
如果一旦離開，如你所見，你的心跳就會停止，你也會死去。」
她是正確的。
所有了解八意永琳醫術的人，都清楚如果連永琳這][].[].[]種人物都無法壓制的傷勢，肯定是十分恐怖的傷勢……能夠讓八意永琳以醫師的身份坦然承認自己醫術有限的情況本就不多。
劍哉能活下來，只因為他遇到了在這種情況下能夠留住他魂魄與修復他的兩個強大的女子。
其實她心里還有一句話沒有第一時間說出來。
「其實我也沒把握救你。」
只是看到慧音那雙和她千百年前近乎一樣的眼楮時，她便沒有說出口。
「你做的很好。」
看著低著頭的劍哉，看著在她眼里還顯得有些單薄的身影，她突然的認真的贊賞了一句。
「重情義，守諾言。若是戰亂之時，你必然是歷史上值得傳唱千年的英雄。」
「所以。」
「收手吧。」
八意永琳抱起那把斷劍，將其遞到了劍哉的身前。
「現在的你已經失去了力量，已經擁有過別人一生都不會有的經歷和榮耀的你，應該明白和珍惜這次機會。從此以後做個普通人吧。」
這樣也不會有人再來謀算你了。
她心中補充道。
妹紅本想說些什麼，但被慧音攔住了。
慧音已經下定了決心，無論劍哉做出怎樣的決定，她都不會反對，並且毫無猶豫的尊重他的意願。
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劍哉沒有生氣，也沒有沮喪，只是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永琳，平靜的說道。
「我一直在想一些事情，現在這個情況或許可以讓我想的很清楚。」
永琳沉默著，沒有接話。
劍哉一只手接過了那把斷劍，手顫抖著，勉強的將它握在了手里。
他模著劍說道。
「如果你不想讓我繼續戰斗下去，便不會給我這個機會去做這個選擇。」
「我做事時常不顧後果，想必你們也是十分清楚我的性格的，讓我繼續活著，看到別人的逍遙法外，按理說是極不明智的行為，因為我總會情不自禁的去使事情變得更大。」
「再如何強大，也必須顧慮妖怪賢者和博麗巫女的存在，必須依照幻想鄉和人間之里的規則活著，即便是大妖怪，也要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而且恐怕即便是旁觀者也不會有劍哉想的這般細，想的那麼清楚。
慧音和妹紅听到劍哉的這些話，面色都開始有些微變。
八意永琳的眼楮微微的眯了起來，她從來都沒有想到劍哉會有這樣的見識。這根本不像是他所應該有的見解和思想。
但心中困擾的一絲疑惑也有些迎刃而解了，也只有這樣的人物，才能夠踏入幻想鄉最高的層面，讓這麼多人為他做出表態。
永琳听出了劍哉話語中的意思，但沒有點明，只是勸道。
「你既然想明白了，便應該知道有些事情本就不是你力所能及的，只是揮劍無法解決全部問題。」
手指在劍脊上劃過，就好像撫模著最美好的漆器一般，劍哉說。
忽然他抓緊了劍刃，手掌處鮮血不斷流出。
用著這份疼痛，劍哉才能夠壓榨出自己身體里全部的力量，站起來。
不去依靠綿月依姬的扶持，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只憑自己的力量，挺直脊梁，站起來。
他流著血，身體搖搖晃晃的，似乎隨時都要倒下。
但依舊站立著。
蒼白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嘲諷的表情，劍哉對著不知道身處何處的某人說道。
「歸根結底，你們就是要看我的表態，看我敢不敢打破你們的游戲規則，看我敢不敢不顧一切的繼續下去。」
八意永琳的面色微僵，已經從劍哉的語氣中听到了決然之意。
劍哉和正常的人類或者外界人本就不同。對于來到這個地方，甚至產生自我意識都是一件巧合的他來說，活著就應該率性而為，自由自在一些。
可很多人不想讓他這樣自由下去，他們都在逼著他做出一些表態。
他理解自己的存在和身份的意義，或許對于妖怪們來說太過可怕，可他從不把自己當做是一千三百年前的那位劍客。
所以現在他很痛苦。
一旦想到那些對他真誠，對他友善的眾人眼中，看到的並非是自己的身影，而是別的存在，心中就會非常痛苦。
幻想鄉，至今為止一直在拒絕著他。
這樣的活著，真的很痛苦。
所以他喜歡人間之里，喜歡寺子屋。
在那里沒有人會把他當做是八意劍哉的轉世，慧音不會，妹紅不會，人里總是給他捎米酒的大叔不會，道路上與他打招呼的婆婆不會，道場嘲笑他數學不好的學生不會。
如今這樣的日子都要被剝奪了。
所以他很憤怒。
憤怒的心都要流血。
他舉起那只手，流著血握著劍的手說。
「我不會放棄我的堅持和意願，事情只有做的有道理才能讓人尊敬和遵從。」
「或許總有那麼一天，我的血液會流盡，我的心髒也會停止跳動，我的靈魂會散在這片天地里。」
他斷劍橫舉在自己胸前，那顆跳動心髒的正前方，說道。
「但是我不會放棄自己的堅持，那是我最後的意志，那是我的劍道。劍客的劍可以斷，劍客甚至可以沒有劍，但是不能沒有堅持。」
他流下了淚，哭喊道。
「這是我最後的堅持，我不會讓任何人奪走他，死也不會。」
八意永琳認真的看著劍哉的眼楮很久，最後她認命似得嘆了口氣，輕松地握住了他手，然後將他的手掌攤開，拿著劍。
斷劍在她手中顯得十分礙眼，她的強烈的存在感使這種異樣感非常強烈。
此刻的劍哉十分虛弱，而藤原妹紅和慧音也不可能攔住自己和弟子的聯手。
如果想要殺死劍哉，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可她沒有那麼做。
八意永琳不會劍，甚至也不懂劍，但是她再蠢也明白一個道理。
「劍不是你這樣握的。」
她將劍柄放在了劍哉的手心，然後將他沒有力道的手指一根一根又合在了劍柄處，用著比他之前更加強力的力量，握緊了劍。
最後她說。
「既然明白了，就不要再松手了。」
血流了下來。
卻不是劍哉的血。
是八意永琳的血，將劍柄交給劍哉的時候，她自己握住了劍刃，所以才會流血。
所有人似乎只在感嘆于這一點，卻沒有注意到當永琳的血經過劍哉手心處的傷口時，劍哉的傷口就已經開始迅速愈合結痂。
只有綿月依姬注意到了這一點，她模著著自己鬢角處的那一點白發，再看著八意永琳那一頭白發，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