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一場雨,尚未干透的地面冒出絲絲水汽。精致小巧的木屋如同蒙上一層薄紗,在瑩白月光的照射下宛若遺世仙境。
林清醒來時已是一日之後,腰月復處的刀傷不知何時被人細心的上了藥裹上了紗布,時不時傳來似癢似痛的感覺。撫著隱隱作痛的腦仁,隱約可听見燈盞內火花燃燒發出的‘嗶剝’聲。未待睜眼,卻已聞得滿鼻花香。
「我這是……在哪?」林清試著坐起身,卻發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使得上力氣,無奈只得作罷。
「姐姐,你醒啦?我這就去稟告教主。」身著粉衣的花弄影見林清醒來,立刻便笑容滿面的朝外走去,她要將姐姐醒來這個好消息及時告知門外那人。
姐姐昏迷了一日一夜,門外的寧教主亦在她床前守了一日一夜。期間有不少陌生人來尋寧教主,說是要與他商議大事,都被寧教主不耐煩的趕走了。
「寧教主,姐姐醒了,您要不要進去看看她?」花弄影垂首說道。
寧滄瀾神情凝重,冷聲道︰「不必了。」
花弄影住了嘴不再言語,素來听聞這位寧滄瀾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可是在與寧教主相處的這一日一夜光景內,她卻只看見他細心照顧姐姐的滿腔柔情。
「不要告訴林清我來過。」扔下這句話後寧滄瀾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望著寧滄瀾離去的身影,花弄影心中很是納悶。為什麼寧教主讓自己不告訴姐姐他來過了?是不是他與姐姐之間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纏呢?
推門入內,卻看見林清睜著眼楮一動不動的望著上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花弄影只看見香妃色的帷帳。
「姐姐,你在看什麼?」花弄影疑惑道。
「他走了?」林清的聲音如古井輕波般淡然。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教花弄影目瞪口呆。支吾半晌,花弄影才道︰「姐姐,弄影是昨日被接到這里照顧姐姐的,當時姐姐流了好多血,弄影實在是擔心……」
說了許多,卻仍沒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林清緩緩閉上眼楮,鼻尖縈繞的是熟悉的茉莉花香。除了蘭溪花谷,林清實在想不出第二個地方能有這樣濃郁且醉人的花香。而這個地方,是她與寧滄瀾的秘密基地。
「好了,我明白的。」林清閉上眼,任憑耳畔的花弄影喋喋不休。
暗夜里,不知是誰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嘆息。
薄薄的窗戶紙被一根竹管捅破,一縷白煙慢慢悠悠的飄進了屋子里。
「噓!」林清突然坐起了身子,皺著眉沖著花弄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花弄影被林清這副如臨大敵的陣勢駭得俏臉蒼白︰「姐姐……」
「別說話,門外有人。」林清拔下發間的桃木簪子緊握在手中,又對花弄影囑咐了幾句讓她躲到床底下,隨後便重新躺了下去。
幾個蒙著臉的黑衣人躡手躡腳的推開門進了屋子,手里的大刀在燭光的照耀下寒芒四射。
「瞧這小妞,模樣倒生得水靈。」一個蒙面人伸手作勢要模林清的臉。
「住手!」立刻便有另一個出聲阻止了他,「別忘了咱們的任務,到時候上頭怪罪下來了就不好收場了!」
躺在床上閉眼假寐的林清心里很是忐忑,這伙人明顯是來者不善!他們究竟是什麼來歷?又想要對自己做什麼?
林清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裝進了袋子里,隨後便听見有人輕聲說了一句︰「帶走。」
听腳步聲就知道這伙人的人數不低于五個,況且自己現在身上有傷更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若是奮起反抗只會落得個魚死網破的下場。林清心里止不住嘆了一口氣,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
原本林清還抱著讓花弄影出去為自己通風報信的打算,卻不料一直躺在床底下不敢出聲的花弄影,早已被先前透過竹管吹進屋內的迷煙給燻暈了。
而林清自己因為常年行偷盜之事,對迷煙此類物事十分熟悉,早就不動聲色的用絲被掩住鼻息這才避免了暈倒。
「哎,兄弟們,你們說主子心里到底打的是個什麼算盤?若是想除掉情敵讓咱們直接殺了這小妞不就完事兒了嗎,何需這般大費周章?哥幾個好歹算是殺手,如今卻要干起這擄人的勾當……」扛著林清的蒙面人離了蘭溪花谷後又走了許久,疲累至極的他神色十分不耐。
「主子的心思是咱們能猜的嗎?你這小子是不是嫌命長!」
「就是就是,等主子做了教主夫人,還怕沒咱們的好日子過嗎?主子這樣做,只怕也是想為自己留幾分余地,若到時候東窗事發,教主也不會給主子太大的難堪!」
「你這樣說倒是有幾分道理,主子可真是思慮周全。」
……
‘教主夫人’四個字如驚雷般在林清腦海中炸開了,一听到這四個字不知怎的竟讓她想起了花盈之。
幾個蒙面人一路上聊個沒玩,倒讓林清確定了一件事,他們的主子正是花盈之無疑,且她還打算將自己送出鳳城,讓自己永生永世不得與恩公相見!
「站住!」一道極富磁性的男聲驟然入耳。
因為被困在袋子里,入目皆是一片黑暗,林清的听覺便比平日里格外好些。這道聲音不大不小,不輕不重,卻盡數落入了林清的耳中。
聲音的主人正是江韶。
拳腳相加于皮肉後發出的沉悶聲響,金屬的撞擊聲,受傷後的慘叫聲,樹梢的蟬鳴,甚至風的呼嘯聲,全都陸陸續續的傳入林清的耳朵,卻唯獨不再听見江韶的聲音。
被蒙面人扔到地上的林清很快從困住她的袋子里爬了出來,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腦子好像是一片空白又好像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
林清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這樣一個時刻以這樣一種姿態和江韶相見。
月光下的他一身青衣,烏發高束,身姿筆挺。手握長劍的他正與一眾蒙面人打斗著,眉宇間透著絲絲戾氣,卻又絲毫不損他的俊美容顏。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蒙面人已經死的死,傷的傷,跑的跑了。
林清想要站起身,卻因腰月復處實在疼得厲害無奈只得繼續坐在地上。迎著江韶的方向看過去,正巧發現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林清面上不由得一紅。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林清低下頭,不願讓江韶看見自己此刻的表情。
「該問這句話的人是我。」江韶沒好氣的說道,青色長衫上開出的血花煞是妖艷。
「如你所見,我是被惡人給綁了。」
江韶突然笑出了聲,「惡人好像挺喜歡綁你,先是蔣山鬼,現在又是這伙人。」
「你!」林清被他這話噎得不知如何開口,卻見面前的男子笑意更甚。
「沒想到我不過失眠隨意出來走走也能遇上你,咱們兩個還真是……」
「有緣。」兩人異口同聲道。
話音未落,兩人不約而同的背過身去不再看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