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柔吃驚地看著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她那日在冰洞中的確是有意裝愚守拙,沒想到這都被他看出一二……
靜默片刻,她由衷贊嘆︰「果真是——無奸不商。」
紀連宋態度大方地接受了這含義深遠的‘夸獎’,神色淡淡道︰「過獎。」
他頓了頓,揚起了嘴角道︰「明晚那魔教教主要召江姑娘你過去服侍,這正是我們可接近他寢殿的難得機會。」
江亦柔轉頭盯住他︰這廝該不會是想犧牲她一個黃花大閨女的清白來逃命罷?
她的臉這麼一側,二人霎時鼻息相聞、靠得極近。看著眼前這雙水凝烏黑的丹鳳眼,紀連宋眼梢一挑道︰「你先轉過去,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江亦柔沒好氣地扭過頭,紀連宋清沉微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想找的毒藥在笑千金的肚兜底下藏著,明晚你就用它去解決那魔頭。」
江亦柔一怔,顧不得其他,伸手模入笑千金的衣襟里,往胸前的大紅色繡鴛鴦肚兜後模索了一番,果真模出了一個軟軟的小毒藥袋子,她當下驚嘆道︰「這你都知道?」看來這姓紀的沒白當笑千金的男寵,連她肚兜底下藏了什麼他都知道,真是不簡單!
紀連宋見她目光意味不明,分明是想到了歪處,不由得握拳輕咳道︰「在下不過是巧言誘騙才得知一二的。」話一出口,他眉心輕皺——自己又何必多作解釋,這根本就無關緊要。
江亦柔並無所覺,只一心端詳著手中的毒藥袋子︰「紀公子,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毒?」
「那位姓辭的少俠沒有告訴姑娘麼?」
「辭霜只跟我說,笑護法身上藏有魔教最厲害的毒,用它對付魔頭是再適合不過。」
「這叫弱柳,毒如其名,中毒後四肢酸軟無力猶似扶風弱柳的病女,然毒發之時卻是穿腸爛肚死相極其慘烈。」
江亦柔的手一抖︰好陰狠的毒……
她藏好毒,忍不住覷了一眼他腕上的銀環︰「這環你有辦法解得開?」依笑千金那個性子,指不定會把鑰匙扔到水里鎖紀連宋一生一世。
紀連宋合上眼淡淡道︰「姑娘不必擔心紀某,明晚我會在大殿外的池子邊等著你。」意思就是他用不著她操心一二,反倒深深懷疑她能不能應付魔教教主。
江亦柔撇了撇嘴︰「那我先走了。」
她轉身之際,紀連宋緩緩睜開雙眸,看著她躍出窗外消失在眼前。
半掩著的窗扉縫隙間,那清冽的似梅香的氣味漸漸飄遠。少年白玉清冷的面容上浮現一絲玩味的笑意,如幽蘭輕綻,高華皎皎。
翌日,江亦柔一大早就被小冬叫起洗漱,而後被一群年過四十的嬤嬤圍著沐浴。她的頭發脖子前胸後臀乃至一根腳趾頭都被她們搓洗得干干淨淨,而後每一寸肌膚都被涂上一層薄薄的香膏似的玩意兒。
幾個嬤嬤張著血盆大口沖著她笑的時候,江亦柔真有種自己是一頭被洗了個干淨準備著要送到烤架上的肥豬的既視感。
還有,她們給她套上去的那是人穿的玩意兒?
幾位嬤嬤拉著她往大銅鏡前那麼一湊,笑得花枝亂顫︰「嘖嘖嘖,這衣服真真是好看,襯得江姑娘人比花嬌不是?」
「呵呵。」江亦柔扯了扯嘴角,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淡粉色輕紗裙,袖擺寬大,看起來的確是飄逸若仙、嫵媚艷麗,但是也未免太薄了,雖說是夏天,入夜還是有些涼的,一想到自己還要游水,她整顆心都拔涼拔涼的。
教主還在前殿處理正務的時候,江亦柔就被帶到了他的寢殿候著。作為魔教的頭子,他睡覺的屋子比起笑千金那間紅得滲人的屋子要正常得多。四壁清白,擺設甚少,只有桌案和大床。
江亦柔等了片刻,感覺身上有些冷,就偷偷爬到那大床上用被子將自己卷了起來。她坐在塌邊上,裹著教主那繡著金絲線的名貴被子,一只手伸在外頭動作閑懶地挑著燈芯,一副百無聊賴之色。
教主原本在前殿被自己手下蠢得一口氣悶在胸腔里,不快得很。他沉著臉踏進殿中,見到江亦柔縮在被子里頭等自己,眉宇間的陰霾淡了幾分,溫柔地喚道︰「亦柔。」
江亦柔脖子一僵,感覺自己的皮膚上跳出了一粒粒細細的雞皮疙瘩。她縮回手,轉眸極盡嫵媚地一笑︰「教主,你回來了。」
她整個人縮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張巴掌大小的臉蛋,眉如遠山,肌若春水,看得皮糙肉厚的中年教主心頭一跳。
果然如笑千金所說,當真是,別有一番滋味的……
「教主,亦柔覺得有些冷,就披了您的被子,您不介意吧?」江亦柔生怕他這潔癖之癥發作,一掌就掀了她。
教主笑眯眯地搖頭,而後坐上榻,張開雙臂忽地擁住她︰「冷的話本座給你暖暖。」嘖,鼻息間涌動著淡淡的梅香,比脂粉味兒好聞的多了!
江亦柔費力地掙開他,強笑道︰「教主要不要喝點酒?」
他見她掙開,有些不悅,一只手強搭在她肩頭︰「好啊。」
江亦柔強忍著拂開那只手的沖動,轉過身探向塌邊的桌案上倒了一小杯酒遞到他唇邊︰「教主,請用——」
他狀似無意地推開酒杯︰「你一口我一口。」
就知道魔頭多疑,不過一人一口委實惡心……江亦柔不敢有絲毫猶豫,嬌滴滴地應聲喝了一小口,紅唇一下子變得濕漉漉的,瞧得教主咽了一口口水。
她再把酒杯遞過去時,教主自然沒有絲毫猶疑地一飲而盡。
「再來一杯?」江亦柔舌忝了舌忝嘴唇。
「好啊……」
江亦柔第二次把酒杯遞過去的時候,乍見魔頭那個恨不得把自己拆骨活吞的神色,手一抖不慎灑出了一點︰「……教主,您請用——」
喝第二杯的時候教主就沒有多大猶疑了,況且他一心念著要馬上生吞了她,二話不說就喝了個干淨。
「亦柔,過來。」教主沖江亦柔勾勾手指頭,姿態萬千地斜靠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