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薔瞄了一眼站在李棠身側的隨從,心中打了個轉,莫非是為了掩人耳目?
她道︰「淑妃娘娘那日想梳飛星流雲髻,殿前的幾位姐姐不會梳那個頭,就喊了奴婢過去。」
「哦——那你又是怎麼惹得娘娘不痛快了?」李棠把玩著不及他半個手掌大的青花瓷小茶杯,神色玩味。
「奴婢……不小心扯到了娘娘的頭發。」
「你不是說會梳那什麼勞什子頭麼,怎麼又會弄痛娘娘?」
就算是要掩人耳目,問得也未免太刁鑽了。
傅青薔的心砰砰亂跳,緊張得抓緊了手指︰「奴婢許久不梳,有些生疏了。」
「哦。」李棠模模下巴淡淡看著她,嘴角噙著笑,仿佛看著腳底的螻蟻。
半晌,他抬起手︰「來人,去把甘泉殿殿前的幾個宮女找來,灑家有話要問。」
傅青薔臉色煞白,猛地抬起頭來︰「總管大人……」
怎麼能找殿前的人過來?問了只能證明她在撒謊。
這肯定不是在掩人耳目了。
跟說好的不一樣!
李棠看著她笑,笑意發涼︰「怎麼?」
她一顆心沉到谷底,嚇得渾身哆嗦。看著李棠這樣笑,傅青薔陡然間明白過來。一個月前,她與侍衛私會被發現,李棠告訴她,只要她給甘泉殿的主子下毒事成,就找個死刑犯替她受死,與她私會的侍衛也不會有事。到時他會給他們一筆錢和一輛馬車,讓他們遠走高飛。
這件事很危險。但事成的誘惑太大。
一可免她偷情死罪,二可出宮逍遙自在。太值得賭一把了。
李棠眼下如此審問,分明是要棄了她這顆子。只是他不能棄得太隨便。已經死了一個如意,不能失手打死另一個。上面的主子也不傻。
所以這是一種暗示,一種要她自棄的暗示。
李棠不能殺了她以後再裝成是她自殺,這次被毒殺的是蕭淑妃,三皇子不會善罷甘休,皇帝也會擦亮眼楮看的。這麼做有風險,一旦被發現蛛絲馬跡,就會掉腦袋,而李棠不是個會以身犯險的人。一丁點也不會。
傅青薔緩緩抬起臉看向李棠,眼底浮現恨意和不甘之色,還有一絲心知自己必死的平靜。
要跟李棠談最後的條件嗎?
沒有必要,因為他不可信,答應了也不會兌現。
李棠眼底掠過一絲欣賞之色︰「不愧是傅大人的女兒。」傅青薔的鎮定,在他意料之外,而且令他感到高興。
大部分人,明明知道自己一定會死,還哭鬧不休。又吵又難看。還有的人更蠢,蠢到以為自己還有活路可走。
李棠微微一笑,他不喜歡被人料到自己的做法,料不到才有趣︰「來人。把她帶下去關好,明天再審。」
她料定自己會死,他倒不怎麼想讓她死了——
皇宮。長華殿。
少女身著淺粉色的絲綢寢衣,薄薄一層緊貼肌膚。勾勒出玲瓏曼妙的曲線。荷葉邊的領口微開,露出大片雪白的胸頸。映在五彩琉璃光之下,昳麗旖旎。她手執酒杯,斜倚在榻上,姿態慵懶。
「殿下,路公公來了。」宮女進來稟報道。
樂平仍閉著眼,只素手略微一抬。
宮女會意,轉身去叫了人進來。小路子步入殿內,打量了一眼榻上人的神色,卻見其閉眼躺憩,看不出息怒,不由提了口氣。
「怎麼樣,賤人綁來了?」樂平道。
小路子手心冒汗︰「殿下,蕭靜姝,不見了。」
殿內微微一靜。
「什麼叫不見了?」
「奴才派人搜了入松小築和紀家其他幾家酒樓,沒、沒有找到人……」
砰!
酒杯猛然砸到他腳上,青藍色的袍角霎時間顏色變深︰「廢物!」
「奴才辦事不力,罪該萬死!」小路子掀起袍子撲通一聲跪下。
樂平直起身,揚著下巴睨著他的頭頂︰「五天,本宮只給你五天時間,要是五天之後見不到人,你就替她受過吧。」
小路子咬牙,領命退下。
這個蕭靜姝,倒是他小瞧了她!
蘇府,疏闊軒。
夜里起了秋雨,後半夜雨勢漸歇,等到熹光初照,只剩下軟綿綿的雨絲,將盡未盡。江亦柔坐在臨窗的榻上,一手托腮,神色淡淡地望著院內那株槐樹。昨夜前半夜雨勢迅猛,今兒個一起來就見槐樹的好幾枝都被擊打得東倒西歪。
一抹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雨簾之中。
江亦柔揉揉眼,定楮一看,見那人也正眯著眼在瞧自己,心頭咯 一下,慌忙離開了窗邊。
蘇沛然坐在案邊,放下手中的書,疑惑地看向她︰「怎麼了?」
江亦柔匆匆穿好鞋,湊到她身邊輕聲道︰「蘇白來了。」
蘇沛然忙整了整衣裳迎出去,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了院子里撐著傘一動不動的蘇白︰「二哥!」
他的衣袍在秋雨微風中微微揚起,孤身立在雨中,看起來有些寂寥。
蘇沛然披了一件素袍,內穿鵝黃色對襟小襖,脂粉不施,小臉素白,隨意亦不失顏色。蘇白眉眼柔和了一瞬,又暗暗恍然。以往不覺得,眼下一看,蘇沛然的容貌也是極好,不比蘇妙然差。而且近日來,她的氣色好了許多,顯得愈發漂亮。
「二哥快些進屋,外邊還下著雨呢。」她望見蘇白肩頭上****了大半的衣衫,略一蹙眉。
蘇白笑了笑,走上前卻不進屋︰「我就不進來了,身上沾了雨,怕把寒氣過到你屋里,這個你拿著,剛才我經過鋪子順手又買了些。」
江亦柔忙俯身替蘇沛然接過,油紙袋包著的鼓鼓一團,散著淡淡的甜香,聞味道應該是棗糕。
蘇沛然也聞出來了,她趕忙屈身謝過蘇白,有些受寵若驚。
蘇白掃了江亦柔一眼,對著蘇沛然笑道︰「其實我過來,是想請五妹幫個忙。」
蘇沛然一怔,江亦柔在旁听了,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蘇白仍是笑︰「今兒個我要去高林學院拿書,到時要有人在一邊幫忙,最好是懂得認字的,你屋里的秋月是個識字的,而且她是你的身邊人,在高林走動我也相對放心一些,不知五妹能不能把這丫頭借我半天?到晚上回府,我親自送她到你屋里,如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