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與經歷有關,但凡打發寂寞的東西,姜憲都很擅長。
她拿著康家大小姐的畫瞟了一眼就笑了起來。
「這是九九消寒圖。」她笑著指了老梅樹上的梅花,「你看看,一共有八十一朵,你每天涂一朵兒,涂完就到了立春。不過,康家大小姐這畫的確畫得不太好。我小時候,左以明給我畫過一張,還細心地教我怎樣上色,完了居然是副很不錯的寒梅圖,不過早不知道被我丟哪里去了。是那些南邊詩書世家的女孩子冬日無事用來打發時間用的。我們北邊的女孩子之前據說是不怎麼畫這些的,後來南邊在京城寓居的人多了,漸漸傳開了,這才時興起來。」說到這里,她語氣微頓,道,「康家大小姐給你這畫的時候沒有說別的什麼嗎?」。
「沒有!」李冬至紅著臉,窘然地搖頭。
姜憲笑道︰「它還有個好處。那些剛開始學功筆畫的,可以用它來練練手,我看,你不妨就用這個練練手好了。若是不會,可以請教情客。後來翰林院的掌院學士林旭也曾送過我消寒圖,但我今天記得明天不記得,多是情客幫我圓得場,她很會點這消寒圖。」
小時候的事離她已經太遠,她不記得林旭是在她小時候送過她一副消寒圖,還是她做了太後之後送她的。只記得她曾經得到過一副。而林旭是當今書畫大家,他畫出來的消寒圖又豈是旁人可比。
如今左以明做了翰林院掌院學士,不知道林旭現在在干什麼?
他這個人八面伶俐,是處理政務的一把好手。若是他也辭官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想辦法把他招攬到李謙的身邊,以後和朝廷的奏折來往也需要一個文字功底好的人捉筆。
不知道李家有誰擅長做這個……
姜憲這邊有點走神,李冬至卻是羞赧著回了屋。
她想到自己和高妙容在一起,不是吟詩就是作畫,再不就是坐在一起做針線。
高妙容的針線和她的字一樣好。高妙容還告訴她,女孩子要上得廳堂進入廚房,高妙容還因此跟著灶上的婆子學做菜,佛跳牆,香酥雞,白切肉,都是她的拿手好菜。
有李家舊部來串門的時候,她們就坐在一起一邊做針線,一邊聊天。
她卻從沒有看見過姜憲做飯,也沒有看見姜憲和丫鬟們一邊做針線一邊聊天……若是姜憲屋里有人在做針線,必定是她身邊的丫鬟媳婦在飛針走線,而她則倚在臨窗大炕的迎枕上翻著花樣子,指了滿意的對她的丫鬟道著︰「這個好看。我要在腰帶上繡個這個?」或是指了丫鬟們繡的東西道︰「這個太丑了。怎麼能這樣配色?把它給我絞了,重新做一個,按照我給你的顏色配色。」有時候她也會出錯,她就笑盈盈地道︰「那就重新再繡一個,這個拿出去,誰喜歡送給誰」,姜憲總是清清爽爽、高高興興地坐在那里,從來不曾為幾針幾線的事犯愁。
不知道康家大小姐平時都有些什麼消遣?
李冬至和康家的兩位小姐不由走得近了起來。
康大小姐和高妙容有點相似。
她除了要學女紅,還要學做菜,又因家中有幼弟要照顧,平時也幫著康太太主持中饋。可她與高妙容又不一樣。高妙容學這些東西的時候非常的使勁,康大小姐卻很輕快,仿佛這些都是很有意思的東西,在這一點上,她又和姜憲很像。
李冬至隱隱覺察到自己好像知道了高妙容等人和康家大小姐等人的區別。
在這流水般的日子,他們迎來太原知府李奎的兒子,也就是解元郎李寧取妻。
他娶的是自己家的表妹,刑部侍郎姚先知的小女兒。
姚小姐的嫁妝不多,只有三十六抬,卻另送了十一箱的書畫做陪嫁。
這個嫁妝讓山西很多士子都非常的羨慕,就是康家大小姐提起來,也是滿口的稱贊。而且康家還得到了李家管事送來的請柬。
李冬至暗暗驚訝。
姜憲告訴她︰「康家就是再落魄,那也是兩榜進士出身,于李家的人來說,他們才是真正的自己人。李家有喜事,自然是要正正規規地給康家、鄭家下帖子的。」
李冬至沉默地回到自己的住處,朱小姐過來拜訪她。
因這邊是姜憲的住處,她先在高妙容那里落腳,等著李冬至下課。
李冬至想了想,直接去了高妙容那里。
高妙容那里除了朱小姐,還有兩位李家舊部的小姐。大家正圍繞著坐在一起,歡聲笑語地說著前些日子去參加五台山廟會的事。其中一個講道︰「只見那男子突然口吐火焰,‘撲’地一聲就點著了那火把,我們都嚇了一大跳,大家紛紛朝著盆里丟銅錢,我也丟了十文……」見李冬至到了,她忙站了起來,跟李冬至打著招呼。
李冬至朝著她笑了笑。
另一個人就道︰「冬至,你來的正好,听她說去五台山看雜耍的事。」
李冬至早就見過,並不覺得稀奇,但還是認真地听著,最後大家的話題不知怎地就歪到了收租的事上。那女孩子挑著眉道︰「他在米里摻石子還不承認,我親自下去篩給他看,他這才死心。他妹子不過給我爹生了個兒子,他就敢這樣囂張,在外面自稱是我舅舅。把我娘氣得不行。我就給我娘出了個主意,讓她妹子給我娘侍疾,這不,還沒有三天,就受不了了……」
李冬至听了一會才明白。
原來是家里主母和小妾斗氣。
她看著那小姑娘躍躍欲試的面孔,覺得非常沒有意思,偏生高妙容還道︰「你母親身邊虧得有你,不然還不知道被欺負成了什麼樣兒!」
那女孩子就得意洋洋地應了一聲「是」,好像她母親有今天,都是她的功勞似的。
李冬至始終沒有說話。
其他人都沒注意到,朱家大小姐卻注意到了。
她輕聲地對她道︰「真的很沒有意思是不是?這些都是長輩的事,就算要為她母親出頭,也不能這樣生搬硬套的,最後惹怒了她爹,吃虧的還不是她娘。」
朱小姐的話打動了李冬至。
李冬至朝著她笑了笑,輕聲問她︰「你找我什麼事?」
這已經是朱小姐這個月第三次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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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