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後阿俟終于安定下來,在A市一家網絡公司上班,很忙,每天要加班到晚上八九點,唯一的好處就是公司離穆秋工作地點很近,穆秋常常去他的宿舍幫他煮飯,一邊看書一邊等他回來,兩人吃過飯,阿俟再騎上他的小電摩從城東到城西,送穆秋回家。我對阿俟的生活羨慕不已,真覺得他是修了八輩子積來的,他壞笑著對我說︰「不是有人願意嗎?」。他說的人是鐘磊,自然是因為相親結果被小嬸宣傳得路人皆知了。
自上次阿俟帶穆秋回家之後,家人也都心照不宣,只等著那個九塊錢的紅本本了,小嬸更是常常讓阿俟帶著穆秋回家吃飯。時間久了,穆秋也不再那樣羞赧,甚而還能與我們開玩笑,氣氛融洽。生活過得平淡,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我以為。
阿墨因為畢業論文的關系回校,我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見過她了。今年的端=.==午節正好踫上五一長假,我打電話問她要不要去旅行,阿墨正被指導老師一遍遍的退回重寫折磨得死去活來,她一邊叫苦連連詛咒老師,一邊氣得罵我沒良心。
雖然沒能去成旅行,阿墨還是放下了論文,陪我去小嬸家吃晚飯。來開門的是穆秋,一襲淡藍色及膝長裙,長發松松綰起,顯得皮膚更比往日白皙。她見到我們開心的打招呼,睿翰趴在茶幾上寫作業,小叔翹著二郎腿像個小老頭一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阿俟在電腦前打游戲,廚房里飄出來粽葉的清香,家的味道。
睿瀚一听到我們的聲音,就跑過來拉著我們的手委屈說︰「薰姐姐,墨姐姐。媽媽她太卑鄙了,一放假就逼我寫作業。」阿墨笑著模模睿瀚的小腦袋,說︰「‘卑鄙’是這麼用的嗎?你們語文老師知道要被你氣死了。」他眨巴著大眼楮,認真說︰「不是說媽媽行為很惡劣的意思嗎?」。阿墨想了想,似乎也無法反駁他。于是轉而走到阿俟旁邊指點江山,然後那邊就傳來兩人相互大罵的聲音。
小嬸端了兩盤菜出來,看到我們笑道︰「快去洗手準備吃飯。」
桌上的菜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饞得我還沒坐下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要去夾菜,手就被小嬸拍了一下,小嬸嗔道︰「人還沒到齊呢!」我嬉皮笑臉的說︰「我餓死了,反正都是自己人……」話還未說完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因為看到鐘磊圍著一條圍裙從廚房里小心的捧出一碗湯來。上周六的活動之後,鐘磊再沒找過我,我甚而要疑心那天他是不是真的來了。
但現在,他又這樣毫無預警的出現了,這樣讓我捉模不透。
小嬸忙側身拉開椅子讓鐘磊好放下手中的碗,並對著他嘖嘖稱贊︰「鐘磊下午就來了,一直在廚房忙活,廚藝更是沒話說了,這年頭會做飯的小伙子真是難找,阿不能認識你真是她的福氣了。」鐘磊忙笑著答道︰「哪里,我只能打打下手,其實是來偷師的,寧姐的廚藝才是好。」鐘磊眼里滿是謙和恭敬,加上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小嬸看著直滿意到骨子里去了。我在心里嗤笑一聲,想這鐘磊還真是百變神君!
「哎,阿不,你坐那邊去,我和墨丫頭這麼久沒見了,要和她說說話。」小嬸說著把正在怪笑的我推到鐘磊身邊的位置去,阿墨看我的神色分明帶著幸災樂禍的意味,我于是恨恨的白了她一眼,也只得在鐘磊身邊坐下來了。算是團圓飯嗎?我搞不懂,我們這樣的關系算什麼。
鐘磊細心剝了一粒黃橙橙的粽子,表面露出幾粒紅豆,粽葉清香繚繞,他將粽子放在白玉一般的瓷碗里遞到我的面前來,我頓時成了全桌的焦點。我猜鐘磊這貨絕對是故意的!不去看他,直接將粽子放到睿瀚桌前,第一個粽子總是格外吸引人的,睿瀚一筷子下去,說道︰「謝謝薰姐姐。」
小嬸由得我別扭,不再理會我們,夾了菜放到阿墨碗里,說︰「墨丫頭,多吃點,最近怎麼瘦了這麼多!」阿墨笑嘻嘻的問︰「寧姐,我真的有瘦嗎?」。「你們這些小姑娘啊!」小嬸搖搖頭,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嘆口氣說道,好像成天喊著要減肥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頓了頓小嬸又問︰「墨丫頭今年也畢業了是吧?工作找好了嗎?」。阿墨苦著臉說︰「畢業論文快搞死我了,不過下周交完定稿也就差不多了。原來實習的公司準備簽我,學校的事一完就去上班。」小嬸滿意的笑起來︰「這樣多好啊,你們都在這里,熱鬧多了。有空我帶你們去泡泡溫泉,年前才辦的貴賓卡,別浪費了。」阿墨兩眼發光,把頭點得小雞啄米似的。
我們正說著,穆秋突然放下筷子沖到衛生間去,我看著一路跌跌撞撞的穆秋,才有些反應過來,擔心的問阿俟︰「穆秋怎麼了?剛才臉就有點白。」「大概是有點中暑,我去看看。」阿俟正要去看看情況,穆秋已經走回來了,我眼帶詢問的看向她,她淺淺一笑,擺擺手說︰「我沒事,一直很怕熱,可能是剛才過來太陽太大了。」「那快喝點冬瓜排骨湯,我炖了很久,這個清涼!」小嬸盛了湯遞給穆秋,穆秋含笑接過,說︰「嗯,謝謝小嬸。」
我們也沒太在意這個小插曲,重又說說笑笑的吃飯,鐘磊的酒量深不見底,小叔好容易找到一個酒友,紅的白的一起上。
穆秋雖未再有任何不適,到底臉色不佳,阿俟沒等散場就說要先送穆秋回去,小嬸忙交代阿俟幾句,包了幾個粽子讓他們帶走才罷。阿墨因為趕著回校,也跟著他們走了。
他們走了之後飯桌上氣氛冷了不少,我一向話不多,鐘磊在場更讓我覺得無趣,好在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跟小嬸說明天想出去走走,要回去整理行李,小嬸壞笑著悄聲問我︰「度蜜月啊?」我差點沒被嗆到,說︰「我一個人去。」小嬸別有深意的看看我,叮囑我路上小心,也就讓我回來了。
天已經黯淡下來,華燈初上,行人逐漸多起來,正是市區最熱鬧的時候。路邊紫荊花開得正盛,整樹整樹的花朵密密匝匝,緊貼著樹干開放,始終是一種需要依附的美麗。
我在路上慢慢走,什麼都不想。鐘磊也出來了,跟在我後面,我無心與他糾纏,仍舊慢慢踱步。他一嘆,幾步緊跟上來,說︰「我好像一直看不懂你。」我笑道︰「這是你們泡妞的慣用手段嗎?」。他來了興致,抱著雙臂問我︰「哦?什麼手段?」我答︰「欲擒故縱,若即若離。」他擋住我,說︰「可這對你毫無用處不是嗎?」。我似是輕蔑一笑,沒回答。他忽然正色,慢慢說道︰「你放心。」我愣住了,不解的問他︰「放心?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他邊走邊解釋道︰「不是有意玩失蹤,前一陣子正好出國一趟,忙得很,又有時差,沒敢聯系你。至于少辰,我想既然是你的上司,你也不想他戴著有色眼鏡看你吧。」我在心里輕輕一嘆,原來只是這樣。他看著我誠懇的說︰「我是很認真的在追求你。」我嚇了一跳,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說不清心里的感覺,半是感動半是不安,也只說了一個「哦」字。
他微笑,牽著我的手往前走,我仍處于震驚狀態,任由他帶著,心里來來回回想,我還可能再遇見愛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