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們精疲力盡趴在船板上,手腳凍得直哆嗦。臉色蒼白如紙,不止是凍的,還有一半是給席旻岑嚇的。
宋鑫可是宋太師唯一的兒子,在乾城作威作福那麼多年,也沒有誰敢惹到他。誰都知道宋太師極為護短,特別對兒子,幾乎百依百順。所以盡管宋鑫不成材,大家都在看在宋太師的面上,不和他計較,能忍氣吞聲就忍。但沒想到為抓一個ji院賣場的女人,竟然踢到鐵板,還喪了命。
裝飾得非常華麗的游船上,兩個公子哥看見宋鑫漸漸下沉,臉色慘白。手腳不自覺的抖了一下,家里的生意全都是宋太師罩著的,若是他兒子在他們身邊死了,自己家的生意怕是別想做下去了。
柳鶯趁著兩人愣神的空檔,奮力甩開兩只緊緊挾制她的手,往兩只船連接的地方跑。
看出柳鶯想跑回去,其中一個公子哥,吼道︰「快開船,別讓人跑了!」
宋鑫死了,只能說明他命不好,沒福氣消受美人。眼看美人已經抓過來,就算沒宋鑫那個家伙,他們也不會放走到嘴的美食。
沒等柳鶯逃離船,游船已經開出去數米遠。對于一個毫無武功的女子而言,這距離,根本跳不過去。
兩個公子哥迅速撲過來,柳鶯一著急,翻過船欄,咬緊牙跳進湖里。
「我就是寧願死,也不讓你們侮辱!」湖里濺起一波浪花,動靜聲極大。
曼允和席旻岑冷眼看著這一切,所站的小游船不斷滲水,已經沉入湖里一半。
瞧水位越來越高,曼允戳戳席旻岑堅硬的胸膛,「父王,我們再不逃命,就和他們一樣了。」指著那幾個渾身濕透的家丁,意思是變成落湯雞。
想起曼允剛落水,凍得小臉慘白的樣子,席旻岑沉著臉朝船頭走。他的速度,剛才那幾個家丁全見識過了。以為對方想要逃命上他們的船,加快了游船速度,躲避瘟神似的往遠處游去。至于宋鑫的尸體,只能等下次來再撈起來。
其實他們猜錯了,憑席旻岑的輕功,直接能從游船躍到湖岸。
朱飛朱揚在半路上,大吵一架,最後演變為大打出手。剛掠過湖面,就見一女子在湖里撲騰。朱飛順手一抓,準確的抓住女子的肩膀,朝小游船帶去。
「王爺,小郡主。」扔貨物似的,朱飛將人扔至船板上。
柳鶯嗆出一口水,渾身濕淋淋的,猶如剛出浴的美人。身體完美的曲線,看得一清二楚,朱揚忍不住吞了口水。
席旻岑冷漠的盯著地上的女人,沒說話。隨後望向朱飛,眼神似乎在責怪朱飛撿了一件包袱回來,向前走了兩步,正準備躍過湖面。柳鶯一把抱住席旻岑的大腿,「王爺,求求王爺救救我們吧。」
從席旻岑眼中讀出,只要她不開口求救,這位公子肯定會棄她們不顧。
柳鶯哭得梨花帶雨,死命的抱住席旻岑大腿不放,「只要王爺肯救我們,做牛做馬,鶯兒都願意。」
曼允隱隱不高興,看著那女人抱住父王大腿的手,極為礙眼。
最討厭別人的觸踫,席旻岑想也沒想,出于本能將人踹了出去。
柳鶯重重摔在甲板上,整只游船都跟著顫抖,但她仍不死心,又一次撲上來。這一次,她識相的距離席旻岑一米遠。雙腿跪地,不斷給席旻岑磕頭,「求王爺救我們!求王爺救救我們!」
小香捂著撞疼的後背,不斷擦眼淚,跟著跪下,「求王爺救救我家小姐。」
最厭惡女人哭哭啼啼,席旻岑皺著眉,摟了摟懷中的孩子。還是曼允招人喜愛,一般都不會哭得讓人心煩。
「王爺……我們還是救救他們吧」朱揚頂著一只熊貓眼,心軟的求席旻岑。
那只熊貓眼,正是剛才打架,朱飛的杰作。朱揚嘴邊還掛著淤青,說話一抽一抽的疼。眼中的怒火,直瞪朱飛。如果眼神能殺死人,朱飛早被他眼里的怒火,活活燒死了。
朱飛臉上沒中彩,但衣襟被扯得亂糟糟的,也極為狼狽。對上朱揚的怒眼,只板著臉看了一眼,卻不予回應。
湖水越涌越多,游船動蕩得愈加厲害,都快站不穩腳跟了。
席旻岑可不愛管閑事,轉過身騰空躍起,冷冰冰的甩下一句︰「救不救人,是你們的事情,與本王無關。」
席旻岑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光憑幾滴眼淚,就想激起他的保護欲,那不可能。除了對懷中的小人兒上心,他也沒發現自己對什麼東西有極大的興趣。
朱揚捉模不透王爺這話的意思,轉向朱飛,「哥,到底救不救?」
「你想救,便救。不想救,便不救。」朱飛一腳踏在船欄上,躍起身子朝湖岸躍去。
朱飛撓撓頭,這麼難一個決定,怎麼就丟給他了吶?看王爺和大哥都不關心這女人的生死,朱揚也想拍拍**走人,沒等他跨出步子,柳鶯雙手抱住朱揚的腳後跟。
「這位公子,您救救鶯兒吧。鶯兒鄉下還有一對妹妹要養活,要是我死了,他們肯定會餓死。」柳鶯的眼淚,一竄竄落下,死命抱緊朱揚的小腿。
剛才那位王爺,明顯不是心慈之輩。打動這位公子,一定容易得多,哭得越發厲害。
加上兩個妹妹,這就關系到三條人命。朱揚猶豫了,他雖然經常殺人見血,但殺的都是敵人。拋下一個弱女子,這事也是第一次干。他為難著,突然,一波湖水涌過他頭頂,從頭頂上直接鋪下來。
靠啊!不就是猶豫了一會,老天爺就弄一波湖水來,直接把他淋了個濕透。
關鍵是朱揚想逃命,也逃不了。這女人鐵了心,抱住他小腿。要是不救,自己就得跟著她喪生湖海了。
朱揚一手擰起一個女人,直朝湖岸奔去。
銀筷擺在玉瓷碗上,曼允未曾開動。一桌子菜肴,除席旻岑夾了幾塊魚片外,就沒有動過。
「允兒,你不吃飯,愣著做什麼?」席旻岑臉色不太好,自從曼允出宮見了司馬晁,一切都變得不對勁。
玉瓷碗里堆滿了高高的菜,全是父王夾給她的。但曼允一直沒動筷子,只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啪,席旻岑擱下筷子。拉起曼允,朝內室里走。
在場的人,誰都看得出王爺已經動怒,暗自為小郡主擰了一把汗。
把人扔上床榻,席旻岑坐在一旁。看見這孩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自己也變得惴惴不安。曼允和司馬晁肯定查出了什麼線索,否則以曼允的xing子,還不至于連飯都不吃。
「說吧,別把事憋在心里。」席旻岑挑起曼允耳邊的一縷黑發,揉揉又捏捏。
曼允面朝席旻岑,迷茫的望著他,「父王,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不是他親生女兒,沒有任何血緣關系。而且從席旻岑的種種行為表情來看,史良笙明顯和他有過節。養一個仇人的女兒,曼允不知道他心里有何作想。
難道是想用她威脅史良笙?但一個皇帝擁有眾多兒女,她不過是他播下的其中一顆種子,估計也起不了多少作用。還是說照電視劇里的劇情,養大仇人的女兒,讓她親手屠殺自己的親生父親?讓她們後悔而郁郁不得終。
曼允腦海中出現一連串假設,每個假設,都離不開一個問題……父王有沒有利用她?
前世,她一直作為武器而被人利用,四處殘殺人命。難道這一世,還要被自己所喜愛的人利用嗎?
越想越糟糕,曼允抿緊嘴,吼道︰「父王,你倒是回答!」
席旻岑的沉默,讓曼允心煩意亂,小手掌漸漸握成了拳頭。
「允兒,你剛才叫本王什麼?」沒正面回答曼允的問題,席旻岑純黑的眼眸透著莫名的吸引力。
剛才……?「叫的——父王。」曼允一直習慣了這個稱呼,不經思考已經叫了出來。
席旻岑繼續問︰「你叫什麼名字?」
什麼名字?前世的數字代號,算不得名字吧。若說名字,到現在為止,只有一個。
「席—曼—允。」曼允咬緊唇,唇色咬得泛起了白色。
「還有什麼疑問嗎?本王是你的父王,你的名字叫席曼允,你說,本王為什麼對你這麼好?」席旻岑深邃的黑眸,緊緊盯著曼允。話從他口中吐出,變得再簡單不過。
「為……為……」曼允撇開頭,不看他,「可是我們根本沒血緣關系。」捂住眼楮,曼允努力把眼淚往肚子里憋。
不知何時,父王那句‘你是本王的女兒,怎麼能輕易哭’,已經深深印在她心底。
席旻岑板正曼允的身子,抽開她擋著眼楮的手,讓她面對自己。
「血緣關系,有那麼重要嗎?在皇室中,最不牢靠的,就是血緣!」瞧瞧史良笙和史明非,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捧起孩子的小臉,席旻岑道︰「你心里在想什麼,父王清楚。父王保證,從沒想過利用你,而達到某些目的。」
利用,只限于敵人、陌生人。對于自己最親最愛的人,席旻岑還舍不得用她的安危,去換取利益。
「那你會不會因為沒有血緣關系,就丟下我不管?」曼允問道。
父王遲早會娶親生子,到時候有了親生孩子,還會這麼愛護她嗎?每每想到這個事情,曼允心里就直沖起一口悶氣,堵得她非常難受。
「父王只會寵你一個。」
席旻岑堅定的道︰「相信父王,父王不會令你失望。」輕輕揉著曼允柔順的秀發,席旻岑知道,他今晚這番洗腦工作,已經足夠開解曼允了。
血緣……如果他們兩個人之間真有這層關系,該急的人才會是席旻岑。
「父王,今晚我想自己睡。」腦袋里攪著一團線,理也理不清楚。曼允需要冷靜,在自己沒想通之前,她不想面對父王。
席旻岑的臉,迅速沉下來。這還是兩人相遇後,第一次分房睡!
雖然生氣,席旻岑還是挺沉得住氣。孩子需要時間,他給得起。畢竟要接受一個沒有血緣的父親,還是件挺困難的事情。不過,他相信曼允最後還是會選擇他。
親親曼允的額頭,席旻岑轉身走出房間。
額頭上略微冰涼的觸感,讓曼允望著他的背影出神。沒有血緣關系,就不能是父王嗎?
裹進棉被,曼允透過窗戶,看著外面的茫茫夜色。長廊掛著的燈籠,迎風飄搖,一閃一閃,忽明忽暗,像是精靈的舞蹈。
血緣,真的不重要吧?沒有血緣關系的父女,也不止他們一對。她不想離開父王,只想牢牢抓緊他,留在他身邊。沒有父王的床榻,即使蓋再多的棉被,也讓曼允覺得十分冰涼。
但如今已經到了深夜,父王應該睡著了吧?這麼想著,曼允忍下想找父王重新回來的沖動,裹緊棉被,沉沉睡去。
睡夢中,曼允陷入一片黑暗中,黑漆漆的看不清周圍的東西。一陣陣的冷風從四面八方吹來,涼到了骨子里。小小的身子,不斷發抖,鼻子堵堵的,還有些發涼。
「啊—戚!」一個噴嚏,讓曼允徹底從睡夢中醒來。
似乎听見里面有動靜,房外傳來一聲,「王爺,是否醒來了?」
曼允渾身無力,思維也變得遲鈍。只以為是伺候的宮女,便喊道︰「進來吧。」聲音略帶沙啞,嗓子干燥不舒服。
感冒了?自從呆在父王身上,她便沒有病過一次。前幾年在小院時,倒是經常感冒。
小身子全裹在棉被中,縫隙間,只露出一雙水靈靈的眼楮。
柳鶯端著一盆熱水,放在洗漱台,把帕子沾濕,捏干,朝床鋪走來。
「王爺,讓鶯兒伺候你洗臉更衣吧。」一聲嬌滴滴的聲音。
腦子還昏沉沉的,曼允想,哪個宮女那麼大膽?敢自稱‘鶯兒’!特別是這聲嬌鶯細語,怎麼讓她覺得像是勾引!火氣蹭蹭往上冒,曼允一掀開棉被,「大膽宮女,誰讓你自稱名諱了?」
興許是跟父王呆久了,曼允冷著張小臉,越發有震懾xing。對方嚇得愣了一跳,「小……小郡主?你怎麼在這兒?」
柳鶯沒搞清楚狀況,看見棉被里突然鑽出來的曼允,驚訝的張著嘴巴。
「我不在這里,在哪里?倒是柳鶯小姐,你怎麼到這里了?」因為感冒,說話特別費勁,又有些慢吞吞的。曼允眼中散發著危險的信號。
柳鶯被問得一愣,「鶯兒來報答王爺的救命之恩。」
難道是她搞錯了?可那些太監明明說九王爺,的確住這房間啊?為什麼房間里,住的是小郡主?
看出她的疑惑,曼允冷哼一聲,又一個沖著父王來的女人。
他們昨日哪有救她?救她的,不是父王,而是朱揚。報答救命之恩,似乎也找錯了對象!
「允兒,醒了嗎?」。一聲性感的磁性聲音,漸漸靠近。
席旻岑一身黑色的錦袍,衣擺上精細的繡著一株松柏,黑發只由一支玉簪束著,灑月兌又不失皇家的威儀。
曼允臉頰有著不正常的紅暈,席旻岑一眼就看出不對。快步往床榻邊一坐,手背覆上她的額頭,火燒一般的燙。
席旻岑眉頭皺起,銳利的雙眼,瞧見大開的窗戶,瞬間繃起一張俊臉,「你說你獨自睡,才一晚上就著涼了!睡覺怎麼不關窗戶!」
听得出話里的焦急,曼允竟然笑著揚起臉。父王在乎她,還管它有沒有血緣關系。
「我忘記了。」
「生病還笑。」席旻岑捏住她的小臉,朝著門喊了一聲,「朱飛!」
朱飛立即進了屋。
「王爺,朱飛在。」
「去傳太醫,快點。」席旻岑擺擺手,吩咐道。
之後,席旻岑才將目光落到角落的女人。冰冷的俊臉,帶著一絲厭惡,「你來做什麼?」
「鶯兒只是想報答王爺的救命之恩。」柳鶯眼里閃著淚水,擺出一副委屈的姿態。
凡是個男人見了,都恨不得把她抱進懷里,好好安慰一番,除了席旻岑。女人越是這麼副矯揉造作的模樣,他越討厭。
「本王沒救你,滾。」
柳鶯雙膝跪地,淚水頃刻流出,甚至不需要醞釀。
「是王爺救了鶯兒的命,無論做牛做馬,鶯兒都想報答王爺。」拿著絲帕,柳鶯不斷擦眼淚。不一會,雙眼就哭紅了。
「本王有的是人伺候,不需要婢女。」席旻岑冷酷無情的說道,這個女人絕對不像表面上這麼簡單。留在身邊就如同撿回一個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在你不備的時候,趁機害了你的性命。
席旻岑雖然很自信自己的能力,但也不想找無謂的麻煩。在他面前耍心計,也不瞧瞧之前那些人的下場。
柳鶯咬著牙,但也清楚九王爺脾xing。若自己死皮賴臉留下來,到時候吃虧還是自己。但想讓她放棄這麼個機會,她也做不到。
「鶯兒只是想伺候王爺,求王爺給鶯兒一個機會。」彎腰,頭磕在地上。
「伺候本王的機會?你想怎麼伺候本王,月兌光了上本王的床?」想要勾引他的女人,前僕後繼,席旻岑已經非常厭煩了。而這個女人還是不知好歹。
柳鶯沒想到九王爺這麼赤;;luoluo的說出來,低著頭不敢抬起。
「你這樣的女人,本王見得多了。在沒惹怒本王之前,消失在本王眼前。」從屏風上取來衣襟,席旻岑一件件為曼允穿上,動作出奇的溫柔。而吐出的話,卻如炮語連珠直轟柳鶯。
柳鶯乃風塵女子,就算再怎麼潔身自愛,常年生活在那種地方,內心沒點陰暗,是絕對不可能的事。雖然這女人送了一件衣服給她遮羞,但曼允始終對她沒好感。
那雙妖媚的勾魂眼,里面時刻閃耀著算計的光芒。就算裝得再善良再無辜,也勾不起曼允的同情。
一個能在青樓ji院守住清白身子的女人,哪會有簡單的道理?說不定,在她看見父王上船的時候,已經打起了野雞變鳳凰的念頭。
「你走吧。」曼允嘶啞著嗓子。
席旻岑一听,嚴厲道︰「風寒期間,少說話。」這樣對嗓子不好。
「九王爺不答應,鶯兒就長跪不起。」
果然,從古自今慣用的骨肉計。
席旻岑根本不理睬她,「如果你願意跪,就跪好了。」抱起曼允,朝前廳走去。
桌子上擺著一盅燕窩,熱熱的飄著香氣。席旻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往曼允嘴邊,「多喝點。昨夜的事情可想通了?」
看曼允沒有拒絕他的懷抱,席旻岑問出了煩惱他一夜的問題。
朱飛朱揚好奇的站在桌子旁邊,本以為昨晚小郡主鬧不肯吃飯,肯定得**開花,卻沒想到最後是王爺反被趕出房,去客房將就了一夜。
敢趕王爺的人,這世上怕是只有小郡主一人。
「想通了,曼允只要父王,其他人都無法取代。」就算是史良笙站在她面前,她也不會回到他懷中,叫那人父王。
她的父王,只有席旻岑一人!一生一世,絕不改變。
席旻岑難得露出一個微笑,對準曼允的額頭,又是一吻。
父王最近吻她額頭的次數,越來越多。但她已經慢慢習慣,讓一個父親吻臉頰,也不是那麼難接受的事情。瞧瞧西方的國家,多開放,凡見了親近的人,親吻臉頰是必修課。曼允很釋然,也很容易適應了父王的這些舉動。
享受著父王的喂養,曼允張口吞下燕窩粥。
粥喝到一半,朱飛領著一位白胡子老太醫進來。老太醫腰間背著一只小木箱,這便是所謂的藥箱,跟現代的急救箱相差不多。
「你給小郡主把把脈。」朱飛道。
老太醫雖深居皇宮,但也听聞過九王爺在戰場上的傳奇,當下不敢怠慢,枯老的手指覆上曼允的手腕。另一只手捋著胡子,安靜的傾听脈搏。
曼允只覺得一個小感冒而已,有必要弄得這麼大費周章?感冒是自愈xing疾病,就算不管,隔不久也能逐漸痊愈。
「郡主是受涼了。」
這不就是廢話,曼允在心里誹謗。就算不用把脈,光看癥狀,也能猜出來。
「不過……小郡主應該是早些年經常受餓挨凍,所以身子發育比較緩慢,身子骨也不好……」老太醫欲言又止,看了看九王爺的臉色,才繼而道︰「雖然這只是小問題,但微臣還是請王爺重視。郡主小時候受凍,凍到了骨頭,從小就落下病根。昨日又掉進冰冷的湖里,恰好把病給引發出來,怕是以後……每到大雪飛落,氣溫降低時,膝蓋便會疼。」
所有人一愣,席旻岑皺起眉,問︰「有沒有根治的辦法?」手緩緩覆上曼允的膝蓋,似乎害怕小人兒的後遺癥會立即發作。
曼允看出父王的擔心,報之一笑,「父王,屋子里不冷。」所有火爐散發著裊裊的熱氣,況且她又在父王懷中,只有滿滿的溫暖。
「恕微臣無能。」老太醫嘆息,傷及骨頭的事情,哪有辦法根治?
這種疼,只能伴隨小郡主一生。
「王爺也不必太擔心,只要保持室內溫暖,小郡主的腿,便不會發作。」但如此一來,曼允就別指望在冬天出門了。豐晏國的氣溫,可比南冑冷上一倍。
席旻岑也覺得不妥,但為今只能接受。等回豐晏國,他便招集所有能人奇士,不信根治不了這個後遺癥。
朱揚送老太醫離去,屋子里每個人心里都不好受。唯有曼允臉色如常,她不怕疼,所以沒把這病看得那麼重要。上天讓她重活一次,已經是寬待她了。為了這病,而讓自己煩憂,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小手輕輕撫平席旻岑皺著的眉頭,道︰「父王,沒什麼大不了的。」
席旻岑微微點頭,但心里卻下定決心以後定讓曼允痊愈。
席旻岑這幾日去御書房的次數,越來越多。曼允知道他正忙于策劃怎麼對付史良笙,畢竟敵在暗,我在明。明方面的人,一舉一動全在敵人眼里,絕對佔不了優勢。況且史良笙在位二十多年,朝廷中到底有多少官員是他的人,史明非和席旻岑也不清楚。
總之,這是絕對的不利。
席旻岑剛進兆崴宮,立刻吩咐道︰「朱飛朱揚,收拾東西,過兩日我們便回豐晏國。」
曼允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听見這話,立刻轉頭,問︰「父王,刺殺一事,不管了嗎?」。
使者遇刺,南冑國還沒給出一個交代,就這麼回去,父王不想要南冑這塊肥土地嗎?胳膊小腿一蹦,從藤椅跳下來,父王打定的主意,從沒變過,肯定不會輕易回豐晏國。
那麼……這個決定是為了什麼?
知女者,莫若父。曼允深思的表情,落入席旻岑眼中。
席旻岑把小人兒抱起,「兩日後,你就知道答案了。」
曼允沒吭聲,總之,父王的決定,一定有他的理由。
朱揚一驚一乍,還沒從王爺的話里回神。回豐晏國?
朱飛瞧他這幅呆愣的樣子,一巴掌拍在他肩膀,「別想偷懶,去收拾東西。」
寢宮大門處,柳鶯還跪在地上。抬頭看見席旻岑進屋,立刻嬌聲道︰「王爺……鶯兒不奢求別的,只求您讓我呆在你身邊。」
席旻岑依舊沒理睬她,抬腿就進了內室。
「這女人真有毅力。」跪了兩日,滴水未進,還是不肯離開。曼允嘟著一張嘴,看了眼父王堅毅的俊臉,真是有魅力啊!總是有女人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倒貼上門。
「這女人不簡單,允兒還是小心為妙。」用毛毯裹住小人兒,將她放在椅子上。
曼允自然不敢看輕這女人,但每日進進出出,總能看見她,實在有些礙眼。
「朱揚,你把這女人扔出皇宮。」曼允笑著,對朱揚道。
朱揚正在衣櫥里整理九王爺的隨行衣物,啊了一聲,抬頭,苦著臉道︰「小郡主,這種苦差事,您讓朱飛做吧。」前兩日被朱飛揍黑的眼圈還沒消,弄得他不敢見人。整日躲在兆崴宮里,不敢出去。
但曼允沒打算這麼放過他,誰叫朱揚比朱飛好欺負。
「是誰救回來的麻煩?整日纏著父王,你想看著那女人當我後母嗎?」。
兩人的關系,算是朋友,還屬于關系比較鐵的那種。想嫁進皇家的女人,都是有野心的。前兩日,朱揚也是看她可憐才救她一命。但這兩日,他也發現這女人對王爺的事情,明顯太過于關心。听曼允這麼一提,也知道這女人打的什麼主意了。
維護小郡主的私心,立刻涌上心頭。手里還沒疊好衣服一扔,「朱揚這就去。」
「你啊!就知道欺負朱揚。」席旻岑輕輕一點曼允的鼻頭。
若不是朱揚的xing子,是個半大的孩子,又效忠于他。他肯定把朱揚剁了扔去喂狗,看見兩人談笑打鬧,席旻岑心里偶爾有一些吃醋。但他冷酷的性格,以及沒有表情的臉,讓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允兒也只能欺負朱揚呀。」朱飛太死板,除了席旻岑命令,很少听命他人。而曼允更不敢欺負到父王身上,所以也只能欺負朱揚這個受氣包。
噠噠腳步聲從門外進來,朱飛板著的臉,帶著點慌亂。
「九王爺,兆崴宮外站滿幾十個大臣,要求見您。」朱飛一瞧大臣的陣勢,立刻想起了宋鑫一事。
曼允和席旻岑同時勾勒起一絲冷笑,他說宋太師怎麼都過了兩日還不來找他,給兒子報仇。原來是去慫恿大臣,為他壯氣勢。以為人多,他席旻岑就會怕嗎?要比人多,他的軍隊橫掃南冑,還不在話下。
曼允整日被抱在父王懷中,當即要求自己走走路。再不下地行走,她都快忘記自己還有腿了。
走到大門前,一群身穿朝服的大臣,挨肩擦背擁擠的堵住了兆崴宮的宮門。數十個帶刀侍衛,以肉牆擋住他們,以免他們闖進兆崴宮。有好幾個大臣手里,還拿著一副紙墨,上面寫著‘豐晏九王爺殘害南冑人性命’。那一手字,看得出寫字之人多麼憤怒。因為字跡乃狂草,幾乎一筆勾勒完一個字,還帶著些顫抖。
眾大臣看見席旻岑出現,紛紛喊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九王爺殘害人命,定要討回公道。」
最前面的是一個五十上下的老臣,眼眶帶紅,興許是哭過。
「九王爺殺害我兒,老臣定要為小兒討回公道。」宋太師體型偏圓,掛著個啤酒肚。肚子里應該吞了不少油水,光看長相,就知肯定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瞧九王爺沒反應,宋太師越發放肆,「老臣已經上書皇上,九王爺不分青紅皂白,淹死我兒,定要將九王爺繩之以法。」
席旻岑微微一拂衣袍,「討公道,便去找你們的南冑皇帝。堵在兆崴宮干嘛?你們以為本王會綁起雙手,讓你們送入衙門嗎?」。席旻岑冷斥一聲。
對這群大臣的行為,不屑一顧。
尊貴之氣,鋪散開來。猶如天生的王者,只要席旻岑往那兒一站,所有人都會匍匐在他腳下。這群大臣多數是文臣,平日里都舞文弄墨,看見九王爺威武的氣勢,全部都被威震住。
不虧是九王爺,光一個眼神就能讓人打寒顫,大臣們原本高昂的聲音,不知不覺小了很多。
「九王爺你休要猖狂,這里是南冑國,犯了事,就等著被制裁!」宋太師喘著氣大聲吼道。
連你兒子強搶民女,魚肉百姓,也被沒制裁。席旻岑會害怕這幾個大臣?
「關門!」席旻岑一聲令下,兩扇宮門緩緩合上。
任大臣們吼破嗓子,兆崴宮里也再沒有動靜。
此時,曼允吃著史明非剛送來的葡萄,曬著陽光浴,看著朵朵白雲,心里不知道多舒暢。
「父王,你又惹到麻煩了。」吞下一粒飽滿多汁的葡萄,曼允悠哉游哉的說道。
席旻岑雙手剝開葡萄皮,把果肉遞到曼允嘴邊,「父王是怕麻煩的人嗎?」。這次的麻煩,還不是為了某小孩才惹上的。才八歲的年齡,一張小臉就長得那麼出眾,引來這麼多男人的垂涎,估計以後的麻煩,更有得受。
宋鑫是自己找死,他看上的人,豈是別人能夠染指的?
「不是。」含著葡萄,曼允含糊道。
宋太師在兆崴宮外蹲守了一上午,終于意識到,九王爺壓根沒把他放進眼里。當即前往御書房,纏了史明非一個下午。
宋太師乃三朝元老,在朝廷中的地位,極高。平時史明非敬他三分,只要他做出的事,不傷及國之根本,他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赫然听見這事,史明非最先是驚訝,然後是嘆氣,九王爺真是無法無天啊!這里怎麼也是南冑國,他桀驁不馴的個xing,怎麼就不收斂點?
但自己還有事求于他,這事毋庸說,他也肯定得站在九王爺這邊。況且別以為他不知道宋太師那個兒子,是個怎麼樣的人。前幾年曾經進宮當了幾個月的官,竟搞大了四五個宮女的肚子。死了,也是活該。
宋太師是打定心思,讓他參合這事。還提出若不為他兒子討回公道,就帶著大臣們罷官。
無奈的搖搖頭,扶起地上的宋太師,「宋卿家還是節哀順變吧,人死不能復生,就算討回公道,令郎也活不過來。」史明非盡量勸說他,不想因為這事跟九王爺鬧矛盾。
「皇上,老臣就這麼一個兒子啊!白發人送黑發人,不給他討回公道,他在黃泉路上,走得也不安心。」宋太師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老淚縱橫。
史明非勸不動他,只好應聲道︰「這事朕會查明,等會朕就問問九王爺去。」
雖是這樣說,但史明非卻不敢真治九王爺的罪。心說,你那個兒子不知犯了什麼糊涂事,惹到九王爺動怒,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
宋太師這才告退。
史明非扶額,麻煩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從稱帝後,他就沒睡過一次安穩覺。
當晚,史明非發帖,宴請了大臣、使者,共享晚膳。九王爺淹死宋太師之子的事情,傳遍整座乾城,自然傳到不少大臣耳朵里。好些大臣都抱著看熱鬧的心理,參加夜宴。因為這次夜宴的主角,便是九王爺和宋太師。
擺下宴席,史明非無非是想兩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九王爺在豐晏國的地位,不比席慶麟低。各個國家也曾經流傳過這麼一句話‘豐晏國,一國二君,故而雄霸天下’。
其中一君,指的肯定是豐晏皇席慶麟,還有一君,便是冷酷無情的九王爺。
風誼殿中,擺滿玉盤珍饈,八珍玉食。歌姬舞動著美資,輕紗飄動,給夜宴帶來少許輕松愉快。
席旻岑抱著孩子入座宴席,對面坐著的便是南冑眾位大臣。而他左右兩邊,分別是各國使者。使者們對南冑的怒焰還未消除,自然支持九王爺。一個個吹眉瞪眼,不給南冑大臣好臉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