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隊伍漸漸遠去,直到看不到影子,朱揚抬起手指放在嘴邊,吹響一聲哨子,立刻有三匹馬兒從後面的官道奔來。
「這才是馬中良駒嘛。」朱揚勒住一匹馬兒的韁繩,手掌撫模馬背,一個翻身,速度坐上去。
席旻岑走向中間那匹純黑色毛發的良駒,跨上馬背,每個動作干脆又優雅,透著份貴氣。
這三匹馬受過嚴格的訓練,凡是听到主人的哨子,便能自己跟上來。朱揚趕車的時候,不時拿著哨子亂哼哼,也是別有用心。
「王爺,楊將軍已等候多時,我們是不是現在趕過去?」朱飛翻上馬,轉過頭,問席旻岑。
席旻岑勒住韁繩,拿起馬鞭一抽,拍打馬背,「見完楊將軍,必須在日落之前,趕到朝陽山。」說完,馬兒往原路沖了出去。
現代男人愛車,就跟古代男人<愛馬,是一個道理。三人一坐上馬背,當年戰場殺敵,叱 風雲的氣度,又回到身體中,沉寂的戰斗因子,如同被點燃一般,漸漸復蘇。
席旻岑口中的楊將軍,也是經歷過許許多多戰爭,存活下來的漢子。全名為楊希,乃席旻岑在邊關最信任的一位將領。這個人三十出頭,為人耿直,對席旻岑的忠心日月可鑒。朱飛朱揚也跟這個人的關系較好,經常稱兄道弟喝得一塌糊涂。
早前半個月前,席旻岑就偷偷派人去楊希軍營里,抽出一萬兵馬,偽裝成百姓潛伏在荒郊外。
做任何事情前,都得留一手。特別是敵明我暗的時候,到底哪些人信得過,哪些人信不過,還是個大問題。所以這種特殊時期,最好找信得過的人來幫自己,而不是以僥幸的心理,使用自己不熟悉的人馬。
此次祭奠,大多數皇族都在朝陽山,更是得妥當處理,否則造成大部分傷亡,將會惹來一大堆麻煩。
馬車行駛了兩三個時辰,曼允挑開車窗的簾子,能夠看見遠處巍峨的朝陽山。朝陽山地勢較高,由于正值夏季,樹木濃郁蒼勁,全是清幽的一大片。馬車漸漸往山上行駛,曼允探頭在外面欣賞,光是路邊,就能看見好幾棵百年大樹。
豐晏的皇室,就像這一棵棵樹,經過一代代的發展,早就已經根深葉茂。
「怎麼樣?風景不錯吧。」席慶麟看曼允一直盯著窗外,cha話道。
「恩。」這片景色,放在二十一世紀,肯定會規劃為旅游景點。
皇陵位于半山腰,而真正的陵墓,卻在山頂不知什麼地方。曼允听宮里那些太監私底下說,陵墓中有大量的陪葬品,所以那個地方,除了每代接手的皇帝,誰也不知道真正的入口。
每個逝去的人,都害怕自己的墳墓被人盜取。這些位高權重的皇帝,對自己死去後的棲身之所,更加要求嚴格。不光在里面布置機關,還將修建陵墓的人,全部殺死,免得泄露了消息。
道路的盡頭,露出行宮的一角,目的地到了,所有人有序的走出馬車。
行宮前站著一大群宮女太監候駕,一看見馬車里走出的那抹金黃,全部彎腰匍匐在地,高喊︰「恭迎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曼允跟著皇伯伯身後,只見他一抬手,「平身。」
跪著的人慢慢起身,站在道路的兩旁。
行宮十分金碧輝煌,每一年朝廷都會撥銀子來修剪,盡管過去這麼多年,這里依然非常美觀。
「該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一個女官往前走了幾步,回稟道︰「一切都準備就緒,只等皇上和眾人大臣移駕皇陵,便可舉行祭祀。」
這個女官的服飾,與皇宮里的宮女大有不同。應該是常年呆在行宮,負責皇陵事務的人。
「恩,那麼先移駕去皇陵。讓婢女們備上好菜,等祭奠結束後,也好犒勞舟車勞累的大臣們。」席慶麟一臉溫和,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帶著眾人繞過行宮,從旁邊的一條小道行走。
這小道並不寬敞,而馬車很笨重,所以只能靠步行。
曼允第一次參加皇族的祭奠,也不知道該遵守些什麼規矩,和皇伯伯保持著距離,一起往那邊走。
後面那群皇子皇孫小聲的交流著,偶爾笑出聲,一會談談這里的竹子,如何青翠,一會又談談那朵花兒開得多麼美麗。
弄得曼允都以為這根本不是來祭奠,而是來遠足。越往山上走,風景越來越迷人。山間的風兒吹來,夾雜著絲花香,還有清涼,令人不知不覺放松身心。
「哼,她竟然走在父皇身邊,真不知道父皇為什麼對她那麼好,九皇叔在朝廷上和父皇作對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曼允耳朵一豎,心說,就不能給她一絲空閑嗎?剛想放松,這群女人又來找茬。
一道聲音橫cha;;進來,「剛才馬兒發狂沒受傷,那是她運氣好,下次就不會這麼走運了。」
這聲音嬌滴滴的十分惹人喜歡,但話中帶著的惡毒,讓曼允不禁懊惱。身子微微一偏,偷偷往後面看,那女孩跟她差不多的年齡,模樣小巧可人,雖然不及席薇青漂亮,但也算養眼。
看來這事真是她們干的,若是前幾月他們還會忌憚父王的威嚴,但最近父王和皇伯伯不合的消息越來越多,怕是她們也听了這消息,連同父王一起恨上了。
「噓……你小聲點,怕別人不知道啊。」另外一道聲音制止那個女孩,不滿的瞪她一眼。
這仇,曼允記住了。敢陰她,她便十倍奉還。
遠方出現一大塊空地,地上鋪滿白玉轉,足足有籃球場般大小。祭台上擺滿各種佳肴,在台子周邊,還有一些貨物,比如雞鴨羊。曼允一眼掃去,空地上豎立著十多塊石碑,皆乃玉石所打造。
仔細一看,上面還刻著人物的相貌和許多小字。曼允站到最近的一塊石碑前面,從右往左,開始細讀,這些小字介紹的是一個人的生平。
「這就是朕的父皇,他這一生也算光榮。」不是什麼時候,席慶麟站到曼允的身邊,看石碑的時候,露出一絲思念。
曼允一直以為這次的祭奠,應該和中國古代舉行的祭奠相差不多,沒想到這里完全不一樣。就連這些石碑,都大有不同。
「這就是那個糊涂皇帝?」曼允不滿道,看那些小字,曼允已經知道,這個人極為有才,治理國家非常有手段。
席慶麟一愣,「糊涂?」
這兩個字,和先皇根本扯不上關系。他從小呆在先皇身邊,受他教導,那個男人絕對足智多謀。甚至可以說,在他們那一代,沒有任何人能夠勝過他。
曼允冷哼道︰「如果不是糊涂,又怎麼會冊封我為‘小郡主’?」
席慶麟哈哈笑了兩聲,「沒想到你還這麼愛記仇,是不是埋怨他賜給你這個不尷不尬的身份,讓你和九皇弟相愛,卻不能愛?」
「皇伯伯說笑吧?一個死了的人,又有什麼能力,阻止曼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她想愛,沒有任何人,任何東西,能夠阻礙她。
不過皇伯伯說的那話,正是曼允的心結。
她和父王要相愛,不可能一輩子偷偷模模,總有一天得宣告天下。
席慶麟突然制止笑容,擺擺手,道︰「事情也不能這麼想,要不是先皇賜予你這個身份,九皇弟又怎麼能夠和你住在同一個屋檐之下?你又怎麼可能在第一時間對九皇弟敞開心扉?」
依席慶麟來看,曼允是個生xing多疑,並且不好接近的人。沒有讓她放下戒心之前,別想走進她的內心。
話雖如此,曼允還是不喜歡這位先皇。冷冷板著臉,轉到另外一個方向。
席慶麟一看,玩笑大起,「小佷女,丑媳婦總得見公婆,你再怎麼不喜歡先皇,他遲早都是你公公。」
曼允氣得邁開步子就走,心說,皇伯伯這麼溫和的人,竟然也會拿她開玩笑。回頭一看,望著那石碑,曼允有點疑惑,照皇伯伯這麼說,她和父王的姻緣,還是先皇牽的線。對先皇的埋怨,漸漸少了。
周圍的宮女忙碌的四處走動,一些公主去到樹蔭下乘涼,其余的人分別湊成幾堆在交談。
席慶麟不可能一直陪伴曼允,剛才一分開後,就和幾位老臣子忙其他的事情去了。
這些人中,曼允多數不熟悉,也沒有什麼話題。便自己找了個地方,遠離人群。
「小郡主,許久不見。」一抹淡藍色的身影,從遠處走來。
陽光很燦爛,白玉地磚又有些反光,曼允一時看不清對方的長相。
等他走到自己身前,曼允才認出,「太子殿下。」
听到這聲稱呼,席琦冉無奈一笑,「本殿不是太子了,小郡主最近還好嗎?」。
那稱呼,曼允是無心之失,看見他,習慣性就這麼喊出來了。听到對方的話,反倒顯得有些尷尬,「挺好。」
曼允和席琦冉一直沒有交集,況且他們之間還存在過一個疙瘩,曼允琢磨不透他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