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允此時才慶幸,听從父王的話,果然沒錯。若是讓她拖著濕嗒嗒、滿身是泥土的衣襟,走進棲城,被一群人來回審視,那臉面也丟得太大了。
第一次看就父王如此狼狽,曼允不禁笑出聲。這件事,若是發生在現代,她肯定會拿相機,拍下父王落魄的那一幕。
每每想起他剛才的樣子,曼允就止不住的笑。
恰好,席旻岑換好衣服出來。瞧見曼允笑靨如花,隨即猜到她正想著什麼,問道︰「很好笑?」
淡淡的語氣,听不出息怒。
但曼允卻捕捉到父王話中的一縷不高興,兩只手捂住嘴巴,搖搖頭,「父王,允兒沒笑。」
對于某人睜著眼楮說瞎話的行為,席旻岑已經見怪不怪了。整理了一下衣襟,朝曼允勾勾手,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允兒,難道又想父王懲罰你?」
听到懲罰兩字,便能想到沒有好事。
曼允這次真的笑不出來,趕緊湊到席旻岑身邊,「父王……允兒絕對沒有笑。你瞧……我嘴角都沒翹起來。」
曼允板著臉,看著席旻岑,企圖讓對方相信。
但席旻岑是那麼好糊弄的人嗎?曼允那點小心思,哪里能逃過他的眼楮。
「最近事情忙,暫且饒你一次。若有下次……允兒可得想想,怎麼安撫本王。」席旻岑拉起曼允的手,緊緊握在手心,大步往前跨,出了成衣鋪。
朱揚掏出銀子,付了帳。跟著朱飛齊鴻走到王爺的身後……
身上不再黏稠,眾人走起路來,都覺得格外輕松。
天色已經黑下來了,很多客棧酒樓,門前的燈籠已點上。泛黃的光芒,照亮灰蒙蒙的街道。幾個人不慌不忙走進府衙,立刻有人去稟告吳令鵬,九王爺已經回府了。
府衙之內,牆上貼著大紅的喜字,柱子掛著紅色綢緞。僅僅幾天,棲城內關于吳依依出嫁的消息,早就散布在大街小巷。
曼允看著這喜氣的府衙,頓時不知該作何想法。這場婚禮,又有幾個人是高興的?吳依依是被迫出嫁,吳令鵬夫婦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況且這場婚禮,能否舉行到最後,還是一個未知數。
「九王爺,你們回來了?今日玩的怎麼樣?」吳令鵬從前廳側邊的長廊走過來。
「還不錯。」席旻岑從他身側,直接走進前廳。
婢女們立刻奉上茶水糕點,擺在桌案之上。
縷縷的檀香從香爐中,慢慢升起,飄散在虛空之間。
曼允坐在席旻岑身旁的那椅子上,捧起一杯茶,抿了兩口,潤潤喉嚨。
「吳大人,本郡主肚子很餓,吩咐下人做幾碟小菜吧。」曼允放下茶杯,抬起頭道。
「什麼?王爺和郡主還沒吃飯?」吳令鵬裝作急迫的樣子,一驚一乍。急忙招了兩個婢女,讓他們趕緊去廚房,讓廚師做些菜端上來。
曼允看著他虛假的表情,有點厭惡。某些人為了權勢、財富,總是會迷失自己。給自己戴上一個不屬于自己的面具,戴得久了,連自己的本xing也漸漸磨得消失了。
「明日的婚嫁,吳大人準備得怎麼樣了?」看父王沒有說話的意思,曼允只好繼續和吳令鵬閑聊。找一些可有可無的話題,把對話繼續進行。
曼允問什麼,吳令鵬都極為配合,回道︰「一切都準備妥當,小郡主不是說,想給小女當媒人嗎?所以依依的婚姻大事,還得靠小郡主多幫襯。」
吳令鵬側邊的吳氏,並不是很高興,臉色比較難看。
任誰也不願意自己家的女兒出嫁,連個正經的媒婆都沒有……
小郡主的身份雖然顯赫,但只是一個年及豆蔻的小姑娘,怎麼能夠當媒人吶?但奈何對方財大勢大,吳氏就算不滿意,也不敢說出來。
她的神情,全被眾人看在眼里。
吳氏也是個聰明的女人,為了家族的利益,嫁給一個比自己大十多歲的男子,而且在府衙的地位還很高,可見她也有一些手段。
談了一些關于明日婚嫁的事情,曼允和席旻岑用完膳,便告別了兩人,回到他們所住的小院。
朱揚和齊鴻趁著夜黑,潛出府衙,去了蘇家在棲城的宅子,收集罪證。
他們兩個人的身手都不錯,做這種事情,沒有一絲困難。
曼允撫模著小耄的毛發,手里拿著一卷書,正在慢慢品讀。
席旻岑則靠在床榻上,一雙純黑的眼眸,緊緊盯著曼允,不肯錯過她任何一個動作。眼中的深情和寵溺,任誰看見了,都會忍不住淪陷。
朱飛靜靜站立在門邊,隨時恭候九王爺的吩咐。
他們今夜難得能夠如此輕松自在,每個人都放松了全身每一個細胞。
「父王,你說,明日我們該怎麼辦?」曼允把書卷翻了一頁,又接著看。房間里太過安靜,讓曼允想要打破這份寂靜。
「允兒說該怎麼辦?」席旻岑沒有順著她的話回答,反而把問題拋給了她。
曼允心中有點慪氣,心說,一開始說要給吳令鵬送份大禮的人是你。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卻反過來問她?知道父王心中自有打算,如此詢問,只不過是想要逗逗她。但好不容偷得一分閑適,曼允可不想再耗費腦汁,去想那些陰謀詭計。
「允兒不知該怎麼辦,父王有什麼打算?」曼允從碟子里,拿了一塊糕點,喂耄。
耄一口含住,沒有咀嚼,一口吞了下去。似乎覺得味道好,耄還砸了兩下嘴巴。
「等明日便知曉了……不過是個小小的棲城知府,並不用花太多心思在意他。」席旻岑冰冷的說道。
的確是這樣,一個知府幾品官?能掀得起多大的浪?一無兵馬,二無權勢,根本不能和席旻岑這樣的身份相比。
但吳令鵬以權謀私,販賣巨額數量的私鹽,卻昭顯了他的本事。不過,這樣的本事,一點都不正當。反而把奸商的本質,淋灕盡致的彰顯出來了。
他們在房間里,等了接近一個時辰,外面才傳來腳步聲。
朱揚和齊鴻敲了敲門,雙雙走進來。看他們臉色帶著得意,想來事情辦得非常成功。
「可找到了?」席旻岑轉過身子,面向兩人。多看幾眼那雙冰冷的眼眸,就能令人害怕得直打寒顫。
「在他那兒吶。」朱揚指著齊鴻……
原本那些罪證,朱揚是想自己藏著的。沒想到一把被齊鴻奪了過去,最氣憤的是,那個人還嚷嚷道︰「放你那兒,我不放心。」
不放心……好歹他也是岑王府守衛長吶!
聞言,齊鴻在懷中掏了掏,取出幾個冊子,「王爺,這是蘇家的賬本。」又從那幾本冊子中,抽出幾封信函。信函的封口,已經被撕開,有一半的信紙露在外面。
「這幾封信,全是我們從蘇友奇的書房搜出來的。上面所寫的內容,便是他和吳令鵬之間的交易。」在還沒回到府衙之間,齊鴻和朱揚便把這些東西,全都檢查了一遍,把有用的信函和賬本,帶了回來。
齊鴻辦起事來,那份認真,令曼允對他刮目相看。
他有條有理的道︰「上面寫著,蘇友奇負責生產私鹽和販賣,而吳令鵬則負責鎮壓住消息,不讓販賣私鹽的線索,傳到外面去。關于覃、、郅三城的私鹽銷售,全是由吳令鵬搭線。吳令鵬沒做官之前,就是一個商人。看見發財的機會,便和蘇友奇聯合起來。」
難怪曼允總能在吳令鵬那雙眼楮中,看見一抹屬于商人的市儈。
原來他原本就是干這一行的……
齊鴻和朱揚把在蘇家所查到的線索,全部稟告給席旻岑。之後,幾個又談了一些關于明日的部署,直到夜深了,眾人才各自返回房間休息。
曼允伸了個懶腰,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見父王正站在窗子邊賞月。
「父王,你還不睡嗎?」。曼允打了兩個哈欠,走過去,和他一起看窗外的明月。
明月剔透晶瑩,如月般通透。仿佛伸出手,就踫觸到。但當你真正伸出手,就會發現那只是錯覺,其實圓月離你的距離很遠很遠。
曼允舉目看席旻岑,不知為何,她看著父王的時候,也會有這種錯覺。
他們可謂是走得最近的人,但父王那一身尊貴的氣質,卻令她有種遙不可及的想法。
父王到底喜歡自己哪一點?曼允猜不出來。她並不是缺少自信的人,然而一遇見席旻岑,她卻總是搖擺不定。
「父王,你喜歡我什麼?」他們相識相知接近九年,從父王做的任何事情而看,都是喜歡著自己的。但曼允一直沒有听他親口說過,不知道是想要驗證什麼,曼允將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席旻岑一直望著明月,豁然听到旁邊那道悅耳的聲音這麼問。呆愣了片刻,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攬住曼允的肩頭︰「允兒,你自己的好,你當然發覺不到。你身上每一點,都吸引著我。若是要我數出來,那是數不完、道不盡的。」
這是父王第一次以‘我’自稱,曼允驚訝抬起頭,目光閃耀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