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老夫人喜歡睡懶覺,所以素來是免了媳婦和孫子孫女們晨起的請安的。尚宛妗又不願意在尚老夫人面前晃悠,免得膈應著自己了,所以才沒有想到這一遭。
錦書在常青院的茶房得了消息,正要離開,就見袖雲滿臉不樂的跟著一個小丫頭走了進來。心下覺得詫異,便對那小丫頭道︰「我剛剛掉了一個銀鐲子,你跟我一起去找找,回頭我給你吃糖。」
左右已經領著袖雲進了茶房,小丫頭又是個貪嘴的,听說有糖吃,立馬歡天喜地的答應了,撇開袖雲跟著錦書出了門。
錦書心不在焉的帶著小丫頭在院子里轉悠,嘴里問道︰「二小姐來了?」
小丫頭沒什麼心計,見錦書問她,立馬竹筒倒豆子都說了︰「回錦書姐姐的話,二小姐是來給老夫人請安的,平素老夫人是不讓大家這麼早就去立規矩的,今日約莫是見二小。姐剛來,所以讓姐姐們領了二小姐進去。」
錦書立馬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大家都不去給尚老夫人請安,尚宛妗不去,也沒人挑得出錯來,可偏生跟她一起從彭州來的尚宛儀去了,這事說起來就不怎麼好听了。
她沒有忘記袖雲難看的臉色,又問道︰「你袖雲姐姐怎麼沒有跟進去?」
小丫頭眼楮死死的在院子里逡巡,嘴里想也不想就道︰「二小姐身邊還跟著一個姐姐呢,是個沒見過的姐姐,二小姐讓她跟著進去了,留了袖雲姐姐在門外。珠畫姐姐說外面冷,袖雲姐姐穿得單薄,等下去怕是要凍壞,所以叫我帶了人去茶房。」
尚宛儀帶進去的人定是錦繡了。錦書听了這話,心頭敞亮,也沒有別的要問的了。
那小丫頭沒有找著什麼銀鐲子,忍不住開口問道︰「錦書姐姐,你那銀鐲子是開口的還是閉口的?別是不小心掉在路上了吧?」
錦書這才想起來似的,一拍腦門,干笑道︰「我想起來了,應當是早上洗手之後就忘了戴,怕是還是漱春院的石頭上放著呢!倒是連累你跟著我白找這麼一遭了。」
「那姐姐快回去看看,要是被別人撿了去可就說不清了!」小丫頭嘴里這麼說,眼里到底有些失望,沒有在這常青院里面找著銀鐲子,她也沒有糖吃了。
錦書平素不涂脂抹粉,也不愛買料子做衣裳,她是一等丫鬟,手里的月錢攢下來不少,還不至于連個糖都請不起小丫頭吃了,當下笑道︰「得虧你提醒我才想得起來。你叫松夏是吧?我今日要跟小姐出門,等晚些時候,我讓人給你送糖來。」
松夏沒想到大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鬟連自己的名字都知道,又听說還是有糖吃的,歡喜得很,高高興興的把錦書一路送出了常青院。
錦書心里雖然著急,可到底是個穩重的,知道現在就是慌里慌張把尚宛妗叫來常青院請安,尚宛妗也是落不著半句好話的。因此干脆放慢了腳步跟松夏說話。
松夏才六七歲的年紀,因為年紀小,常青院里面有什麼事別人也不會想到避著她,性子又單純,錦書幾句話的功夫,就把常青院的情況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出了常青院,同松夏告別之後,錦書這才提了提裙擺,腳下生風往漱春院跑。
錦書回到漱春院的時候,尚宛妗正吩咐澍香去拿什麼脂膏,大少爺拿著把劍站在台階下望著尚宛妗。
等走得近了,錦書屈膝給尚奚舟行了禮,然後才發現他穿得有些單薄,臉有些紅,這大冷的天,額頭上沁出細密密的汗水。
她自己也是習武的,一看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忍不住道︰「這大冷天的,大少爺還起這麼早練劍?」
面對自家妹妹的大丫鬟,尚奚舟神情還算溫和,解釋道︰「這武功不比文才,文才記住腦子里了,那就是自己的了,武功若是幾日不練,那就落下了。」
他是武威侯唯一的嫡子,就算功夫不好,以後的日子還能難過了去?錦書立馬明白過來,大少爺這是對他昨兒個說的話上了心呢!
尚奚舟在西北邊關十幾年,雖然跟著教書先生念了幾年書,可也只是識得字,讓他吟詩作對寫文章比殺了他還要難,要想建功立業,還是只能走從武這一條路。
說話間,尚宛妗親自拿了一個上面瓖嵌了紫色小水晶的瓷盒出來,眼楮往隔壁瞟了一眼,道︰「咱們是親兄妹,你就是到我房間來坐坐又怎麼樣?這大冷天的站在這門外受罪倒是其次,說話也不方便。」
尚奚舟抿著嘴不說話,看著尚宛妗手里花哨的瓷盒臉色有些僵硬。
尚宛妗見他看著瓷盒,笑道︰「裝脂膏的那個瓷盒不怎麼好看,特地找了這個出來,把脂膏摳了過來。」然後伸出手指就往尚奚舟的手背上抹了抹,把之前摳脂膏時殘留下來的都抹在了上面。
嘴里絮叨著︰「雖說男子不在乎皮相,可這手皸裂了不只是不好看,開裂了還會疼,做什麼也不方便。抹個脂膏又不麻煩,可不許偷懶。」
尚奚舟喜歡看她絮叨的樣子,他離開彭州時還小,對娘親的印象已經模糊了,妹妹的絮叨讓他似乎又看到了娘親的影子。
錦書在一旁忙道︰「大少爺不肯大清早進小姐的閨房是為小姐著想,今兒個就大可不必了。」說著朝隔壁努了努嘴,「這會子在常青院盡孝呢!」
錦書說這話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尚奚舟和尚宛妗略一思索,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經過昨天的事情,尚奚舟對尚老夫人也有了不滿,所以這會子也不肯開口叫自己妹妹過去往前湊。
尚宛妗本來就沒有跟尚老夫人打好關系的想法,這會子更不願意湊上去了,當下便勾了勾嘴角︰「她要盡孝,誰還能攔著她不成?」
說著就忍不住笑了笑,露出兩顆虎牙來︰「我這病了一路,哪里好到常青院去添麻煩,她去了也好。」這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漱春院外听牆角的下人們听個隱隱約約。有了這個借口,別人也不能拿她不孝順說事情。
尚奚舟見狀,眼楮里帶了些笑意︰「正該這樣。」然後又問錦書,「你去常青院做什麼?」
錦書便把事情說了,尚宛妗想了想,道︰「既然裁縫下午來,咱們便上午出去逛逛。這天兒冷,上午出去正好清靜一些。」
尚奚舟一听,立馬道︰「你一個人在錦都人生地不熟,我陪你出去吧?」
尚宛妗想了想,搖了搖頭︰「你這個時候陪我出門玩耍,他昨晚堵著那口氣沒有發泄出來,指不定又要借著這個來作踐你呢!」這個他指的是尚知章。
尚宛妗見尚奚舟臉上露出些猶豫的神色來,又道︰「我要出門,嬸娘那邊定有安排的,哥哥不必擔心。」
尚奚舟想了想,便打消了念頭,跟尚宛妗告辭回了自己院子,沒一會兒就讓一個丫鬟送來了三十兩的碎銀子。
那丫鬟生得艷麗,神情有些不好看,仿佛這三十兩銀子拿的是她的似的,語氣有些倨傲︰「大少爺說讓大小姐有什麼喜歡的就買。」
尚宛妗不動聲色的看在眼里,嗯了一聲。
那丫鬟張了張嘴,沒忍住,又道︰「這錦都物價高,大小姐到時候要買什麼,多問問隨行的嬤嬤,別被人騙了。」
錦書氣得不行,見尚宛妗沒說話,沉著一張臉吩咐澍香把人送了出去。神情有些難看,對尚宛妗道︰「這棋吟未免也太猖狂了些,大少爺那麼好的一個人,屋子里的丫鬟怎麼這樣?」
尚宛妗又想起那個給尚奚舟繡鴛鴦荷包的琴冉來,這倒是提醒了尚宛妗,男人不擅內宅之事,她既然是打算把日子越過越好的,如今到了武威侯府,最緊要的事情不該是報仇雪恨,而是把哥哥房里的規矩給整頓好。
尚奚舟如今十七八歲,性子還沒有穩下來,之前在西北又沒見過什麼世面,可不能被尚老夫人她們安插的狐媚子們給帶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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