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宛妗睡得並不安穩,一支安神香燃盡,大概四更天的時候,人就醒了。
嗓子微微有些癢,咳嗽了一聲,外間就傳來錦書起身的動靜。
左右已經把人給吵醒了,尚宛妗開口道︰「茶壺里面有涼茶,倒一杯進來。」
錦書問道︰「小姐渴了?這會子再喝茶,怕是不能睡了。」
「倒不渴,就是嗓子有些不舒服。」尚宛妗說著側著頭看了眼手臂上的夾板和布條,她昨晚睡相很好,並沒有讓它們錯位。
「那婢子給小姐兌一碗蜂蜜水。」錦書說著,就在外間取了碗,倒了碗溫水,然後端著進來打開同糖罐子放在一起的蜂蜜罐子,挖了一勺在溫水里面攪拌。
她眉宇間有些擔憂︰「小姐胳膊上的傷處怎麼樣了?這會子可疼得厲害?」
自然是疼的,她的背上已經沁出一層薄汗。不過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尚宛妗不欲錦書太過擔心︰「無礙。」
然後又覺得身上不大舒服,想了想,到︰「等天亮了打熱水來給我擦擦身子。」
錦書端著蜂蜜水走過來喂尚宛妗喝,一口氣喝了半碗,尚宛妗覺得嗓子瞬間舒服多了。錦書听著尚宛妗那話,眉頭皺了皺,也不開口,等尚宛妗喝完蜂蜜水,把碗一放就伸手探進尚宛妗後背。
「這都疼得出汗了!」錦書急了,「小姐這麼疼,怎麼不喊婢子?」
「睡著了不覺得。」尚宛妗搖了搖頭,捏著錦書的手安慰她,「我也剛剛才醒,背上起汗,約莫是被子太厚,熱的。」
錦都城到處草木森森,夏天本來就比較涼爽,再加上這還未到盛夏,哪里就那麼熱了!錦書心疼得不行,也不戳穿尚宛妗,抿了抿嘴,道︰「小姐略坐一坐,婢子去打了熱水來,給小姐換身衣裳再睡吧……就這麼囫圇睡,再生病就不好了。」
尚宛妗點了點頭︰「也可。」
她一只好手把軟枕拖到背後,然後自己往上做了一點,靠在軟枕上,對錦書擺手︰「快去快去!」
錦書哭笑不得,端著那只空碗出去了。她剛出去沒多久,就見澍香一臉朦朧的走了進來,頭發有些松散,衣服的帶子也系錯了一根,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看到尚宛妗,澍香精神了一些,走上前檢查尚宛妗的胳膊,頓了頓,道︰「小姐昨晚睡了幾更天?這麼早,疼醒的嗎?」。
她年紀比錦書和澍荷都要小,素日里,有什麼事情都有錦書和澍荷頂著,所以還保留著幾分小孩子的心性。
她說著就帶了幾分哭腔︰「錦書姐姐說小姐背上起了一層汗,這得多疼啊!婢子跟了小姐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小姐受過這麼大的罪!」
尚宛妗嘆了口氣,道︰「就此一回,以後我再也不要受這等罪了。」
「對!」澍香紅著眼楮點頭,「以後婢子要好好跟著小姐,婢子跟錦書姐姐學武,再也不讓小姐挨打了。」
尚宛妗听著她這話,臉上有了幾分笑意,一時之間倒轉移了不少注意力。伸手捏了捏澍香的臉頰︰「你呀!」
廚房里是長期備著熱水的,錦書也不叫別人,自個兒親自端了熱水來,替尚宛妗擦了身子,換了身中衣。想了想,又給她換了床褥子,這才把人安頓在朱床上。
尚宛妗道︰「我這會子睡不著,屋子里有些悶,開會兒窗吧!」
澍香忙答應著去了,剛走到窗戶邊,就咦了一聲。
「怎麼了?」錦書問道。
澍香打開窗戶,然後拿起梳妝台上的一個荷包,走了過來︰「這玉小姐平日里不是都放在枕頭下面麼,怎麼昨晚放到梳妝台上去了?若是不小心放丟了,多可惜呀!」
錦書走了過去,從澍香手里接過荷包一看,滿臉疑惑,問尚宛妗︰「婢子記得是壓在小姐枕頭下面的啊,怎麼到這兒來了?」
說完她視線落在梳妝台上的一個白瓷瓶上,白瓷瓶很小,瓶嘴塞著裹了紅布的木頭塞子,一看就是藥瓶。
她拿到手里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這是什麼?有誰送藥來了嗎?」。
澍香茫然的搖了搖頭。
尚宛妗扭頭看過去,錦書立即把東西拿到她眼前來,裝玉的荷包依然放到枕頭下面,白瓷瓶則放到了尚宛妗的手里。
尚宛妗打開瓶塞,倒了一點在手里,是褐色的粉末,放到鼻子邊仔細聞了聞,有木豆葉、明雄黃、朱砂、當歸尾、麝香、冰片等東西,應當是上好的傷藥,也不知道是吃的還是灑在患處的。
她把瓶塞塞回去,然後遞給錦書︰「收起來放著吧。」一邊接過澍香遞過來的濕毛巾擦了擦手。
這東西,是長邪留下來的無疑了。
尚宛妗覺得自己完全看不透長邪這個人了,說他不好吧,無緣無故的,又幫了她不少忙。說他好吧,又總做讓她為難的事情,說讓人生氣的話語。
錦書看尚宛妗這樣,就知道這藥不是來歷不明的了。于是問道︰「小姐,這藥好不好?」
「應該還不錯吧!」尚宛妗看了錦書一眼,不明白她想說什麼。
錦書道︰「既然是好藥,干嘛還收起來?豈不浪費了送藥人的一片心意。」
尚宛妗搖了搖頭,問道︰「怎麼用?」
是啊,怎麼用!錦書和澍香一听這話,整個人就愣住了。這藥若是外敷的,拆掉夾板上藥,小姐豈不是又要受一次罪?更別說拆夾板可能會影響骨頭的愈合了。這藥若是內服的,余大夫已經開了口服的藥了,若是藥性相沖,豈不是害了小姐!
錦書把瓷瓶同其它常用膏藥一起收了起來,嘴里嘟嚷道︰「這送藥還不如給小姐送幾支安神香呢!」
尚宛妗不欲繼續把話題落在長邪身上,開口道︰「咱們屋里還缺他那幾根安神香不成?」
錦書和澍香對視一眼,立馬會意,不再說這件事……心里的嘀咕卻沒有消去,這藥到底是誰送來的?小姐似乎不喜歡那人。
尚宛妗一直同錦書和澍香閑聊到五更天,這才迷迷糊糊睡去。三個人都困得很,錦書和澍香見她睡了,便一個睡在腳踏上,一個睡在外間,打算再眯一會兒。
這一眯,就睡死了過去。直到屋子門被一腳踢開。
睡在外間的澍香睜開眼楮,就看到繼夫人匆匆走了進來,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穿過珠簾,往里間走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