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承皇朝,承和十六年,初秋。
鎮國公鎮國大將軍府的錦繡園中,顧雲錦悠閑地坐在秋千架上,兩只白女敕的手隨意地握著繩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蕩著。
同時,她的頭微垂,口里也不停地嚼動,邊吃邊讀著攤在腿上的書卷,發髻上的紅寶石流蘇金釵隨著她地晃動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片刻後,她抬頭,一臉滿足地向一旁伺候的丫鬟月柳梢張開了空空的嘴巴。
此時,月柳梢正盯著遠處的院牆出神,听到她‘啊啊’的提醒聲,連忙收回目光。
月柳梢看了看手上瓷碗里所剩不多的油炸麻辣蠶豆,無奈地嘆息一聲,雖然知道多說無用,可還是極盡責任地勸道︰「小姐,不能再吃了,這東西吃多了會生火氣。如果小姐實在還想吃東西,奴婢就去拿些新鮮果蔬來。」
顧雲錦不樂意,依舊張大著嘴巴,同時黑琉璃般晶亮的眼中流露出期盼可憐之色,讓人見之心生不忍。
踫上這樣一個固執任性的主子,月柳梢也沒轍,只得撇著嘴不情不願地捏起兩顆蠶豆放進她嘴里。
顧雲錦心滿意足地笑了,邊嚼邊又低頭看書,同時,口齒不清地說道︰「我看你是人在心不在,你要想看也出去看吧,別在這里伺候了。」
月柳梢一副心事重重地樣子,擔憂地說道︰「奴婢倒不是想看熱鬧,奴婢就是有些替小姐擔心。」
顧雲錦頭也不抬地問︰「擔心什麼?有什麼可擔心的?」
「今兒一大早,夫人就出府去看南陵王一家進京了。前兩天,奴婢听夫人身邊伺候的人說,將軍與夫人有意讓小姐嫁給南陵王世子呢。」
听到此話,顧雲錦有些驚訝,好看的秀眉不由自主地蹙起︰「夫人不是說,算命的說我命格極硬,一般男子享用不起,只能為妃為後嗎?」。他們不是打算讓她嫁給太子的嗎?
果然,小姐對太子還是有意的。
看到她蹙起的眉頭,月柳梢暗自嘆息,面上卻不露聲色,故意用輕松地口吻說道︰「世子妃也是為妃啊。原本將軍與夫人就不想讓小姐入宮,後來沒辦法,才不得不這樣做,可現在南陵王一家進京了,又多了個合適人選,將軍與夫人自然要重新考量一番。」
提起婚事,顧雲錦就極度無奈加無語,同時,也忍不住再次感嘆她這個身體的原主堪比金剛鑽兒硬的命。
听聞,原主因為品貌出眾,十二三歲上門提親的人就絡繹不絕,後來,將軍與夫人千挑萬選選中了樂安侯時家的三公子時無憂,可沒想到,兩家剛準備議親時,時無憂卻因騎馬摔下山崖折斷了腿,落了個終身傷殘,此事也就作罷了。
之後,又選了昌安侯武家的世子武鴻羲,可就在合過八字後準備正式定親時,武鴻羲突然精神失常,連自己爹娘也不認得了。將軍與夫人自然不願讓寶貝女兒嫁給這樣的人,此門親事也只好作罷。
去歲年末,將軍與夫人又給原主定下了護國公府李家唯一的嫡子李炎彬。這次還算順利,只等今年年底迎娶進門。可沒想到,就在今年夏天,李炎彬竟然一.夜暴斃了。
于是乎,被盛京城的閨閣女子們美譽為‘盛京四公子’的四人就只剩下東宮的太子爺趙子恆是完整的了。
而原主也很悲催的成了望門寡,同時,‘克夫’‘命硬’的流言也開始出現,並很快傳遍了整個盛京城。雖然原主才貌家世樣樣不輸旁人,但還是讓男人們望而卻步,只敢遠觀,不敢近身。不知是否因為對一波三折的親事太過傷心絕望,兩個多月前,原主竟然割腕自盡了。
當然,也有不怕死願意娶原主的,就比如,與原主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太子爺趙子恆。雖然原主從兩三年前開始說親起就不曾再進宮見過太子,但太子對原主依舊痴心不改,大有此生非原主不娶的決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人家太子爺也有那個資本自信。試問,如果一國儲君、未來的帝王命格還壓不過原主的話,這世上,又有誰能享受得起原主這樣的人呢?
一想起原主與太子之間的那些事兒,顧雲錦就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大夠使。
自兩個多月前她替原主活過來之後,夫人潘氏曾帶她進了兩次宮。她見過太子趙子恆,從他的目光神情里,她能深刻感受到太子對原主的痴迷。並且據她私下了解,原主對太子也是傾心的,不然,也不會在十二歲那年送給太子自己親手縫制的用來傳達情意的香袋。
但一直讓她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原主對太子有意,那為什麼在將軍與夫人為原主挑選人家時,原主不明說呢?難道就因為將軍不想讓原主進宮過那種爭風吃醋、爾虞我詐的宮廷生活?
這個時代的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主敢不顧封建禮教如此大膽地向心上人表明心跡,可見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主。更何況,憑將軍與夫人對原主的寵愛,就算剛開始不同意,如果原主一直堅持,最後他們也肯定會妥協。原主為何連爭取都不曾爭取呢?
月柳梢看主子神色愣怔,半晌都不言語,以為她在為不能嫁給太子而傷心,于是小心翼翼地說道︰「小姐,您為什麼一直不肯和將軍、夫人說您喜歡太子的事呢?奴婢覺得,將軍與夫人這麼疼愛小姐,如果小姐堅持嫁給太子的話,將軍與夫人肯定會答應。」但她不知道,她眼前的主子已不是兩個多月前的主子了。
她倒也想知道原主為何不說呢。顧雲錦瞥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張開嘴巴繼續索要零嘴吃。
其實,對于現在的顧雲錦來說,只要對方人品沒有太大問題,嫁給誰都一樣,因為她心中並沒有愛的人,所以,不管是嫁給太子還是南陵王世子並沒有太大區別,只不過是一起過生活的對象不同罷了。
這不是她想嫁給誰就能嫁給誰、不想嫁就可以任性不嫁的時代,既然左右不了,不如坦然接受。
至于憑著受寵向將軍與夫人提要求,目前她還開不了口。
或許是天性使然,也或許是受前世從小寄人籬下生活的影響,讓她養成了不喜爭搶的性格。
無論是人還是物,來去都是緣,她不強求。何況,有些事,也是強求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