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雲錦領著月柳梢往宮外走的路途中,她只覺得心恐慌壓抑,神情恍惚,渾身發冷。世事無常、局勢瞬息萬變,瞬間能改變、決定一個人的命運,讓人無處可逃,無路可退,這讓她有種深深的恐懼感︰會不會有一天她也會陷入這種無能為力的境地?
雖然皇上並沒有當場答應龍太子的請求,可如果龍太子堅持,結果會怎樣?心系戴今朝的趙若珺又會如何?
顧雲錦正低垂著頭邊走邊想著,突然感覺到身後的月柳梢悄悄扯了下她的衣角,小聲說︰「小姐,太子在前面。」
雲璃公主的事才剛過去不久,顧雲錦此刻並不想與趙子恆打照面,以免落人閑話,听到月柳梢地提醒,她腳下微微停頓,但並沒有抬頭去看前方。這時,她眼角的余光突然掃到身旁有個小徑岔口,便很自然地轉身改變方向走。
已特意在此地等候~多時的趙子恆見她突然改變方向,忙出聲喊道︰「雲錦,等一下。」然後腳步匆忙地向她走去。
顧雲錦只得停下,回頭看向他故作驚訝地問道︰「太子怎麼一個人在這里?」
趙子恆本以為她是故意躲著自己,但此時見她神色自然不像如此,心中的失落頓時變成了欣喜,滿眼愛意地看著她說︰「我在這里等你。」
顧雲錦垂首不語,無意識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指。
趙子恆看著眼前的人兒,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然而張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心中不禁有些懊惱,見她的機會本就不多,現在好不容易見了,又嘴拙的不知該說什麼。其實,他是知道該說什麼的,只是有些話現在說不合時宜罷了。
兩人相對無言了半晌,趙子恆才沒話找話地問道︰「雲錦,你今天怎麼沒去大殿參加宴席?」
提起宴席,顧雲錦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無助哭喊地趙若珺,心再次被揪緊,聲音無比壓抑地說︰「我……我有事去找公主了。」
趙子恆看她情緒不對,擔憂地問︰「你怎麼了?」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沒忍住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我知道因為雲璃公主的事你現在怕見我惹別人閑話,所以我才一個人在這里等你。你放心,等龍太子回青霄國後,一切就都恢復正常了,沒有人會、也不敢說你什麼,到那時,我就請求父皇為我們賜婚,從此,我們再也不分開,我會愛……」
「太子,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要先歸家了,告辭了。」顧雲錦看他越往下說越露骨直白,迅速打斷他的話,不等他應允,就急匆匆地離開往前走去。
「雲錦。」趙子恆緊追上幾步,焦急地說︰「身體不舒服就趕快讓御醫看看,不能耽擱。」
顧雲錦腳下不停,頭也不回地說︰「謝太子,真的不用了,家里拿的有藥。」
趙子恆也不想給她太大壓力,任由她逃也似地離開,只是看著她的背影用清亮的聲音喊道︰「雲錦,一定要記住我說過的話,你放心,我一定會娶你。」
怕他再追上來,顧雲錦走得很快,甚至可以說是小跑著向前沖的,同時,心中有些無奈加無語,這可是在宮中,趙子恆就這樣不顧一切地喊出來,萬一被別人听到,她……
直悶頭沖到宮門口,顧雲錦才敢稍稍放慢腳步,她邊用手模著額頭上滲出的細汗邊抬腳跨出門檻,誰知,剛跨出宮門往右側轉時,卻一不留神和一個人撞在了一起。
「啊。」顧雲錦被撞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對方迅速伸手扶住她,她這才穩住身體。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紅衣白發、一派悠閑的戴今朝。他看到因急速行走致使臉色泛紅、氣息微喘的顧雲錦,一臉嫌棄地皺眉說︰「匆匆忙忙的做什麼,後面有猛虎追你?不知道大家小姐要儀態端方嗎?」。
此時顧雲錦沒有心情搭理他,也懶得听他說教,隨意丟下‘謝謝’兩個字就要離開。
戴今朝腳步一轉,再次擋在她面前,「你怎麼了?今天對我竟這般客氣,莫不是轉了性子?」
顧雲錦瞪他一眼,還是沒有搭理,她知道,一旦她開口,便沒完沒了地糾纏不休,于是一言不發地再次從他身邊經過,然後向自家馬車走去。
這次戴今朝沒有阻攔,回頭看著那個在陽光下卻顯得有些落寞單薄的身影,心底的某個角落被輕輕觸動,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就是覺得有些不舒服。認識她這麼久,倒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
顧雲錦來到馬車旁,然後在月柳梢的扶持下上了馬車。誰知,她剛坐下,突然見一個人也跟著上了車,她瞪大眼楮看著眼前之人說︰「戴三爺,你是不是上錯車了,這是我家馬車。」
戴今朝在她對面坐下,滿不在乎地說︰「反正你現在又不走,借我坐一會兒又怎麼了。」
「你家馬車就在旁邊。」
「坐我家的車上沒人和我說話。」
顧雲錦對眼前的無賴真是毫無辦法,深呼吸幾下,才強壓著暴怒的性子說︰「那你也得問問我,經過我的同意才能上車吧?」
「這還用問,你肯定會同意。」
顧雲錦磨著牙下最後通牒︰「這可是在外面,青天白日大庭廣眾的,我可不想與你傳出什麼流言蜚語,你趕快下車,不然我就讓車夫趕你下車。」
戴今朝挑眉嬉笑,「你現在才開始擔心呀,可惜已經晚了,我們兩人的事早就傳遍了盛京城。」
顧雲錦怒目而視,警告道︰「什麼我們兩人的事,你少胡說,我與你沒丁點關系。」
戴今朝一臉委屈地說︰「可這也不能怪在我頭上呀,我進京那天你趴在牆頭上看我差點摔下去,我救了你,後來,這事就傳開了。顧大小姐,你說這事究竟怪誰呢?」
每次听他用爬牆頭之事來戲弄她,顧雲錦就恨不得想撞牆。爬牆頭那件事,現在可以說成了顧雲錦心中最痛苦的存在,如果時光能倒流,就算告訴她牆外有天仙她也絕不會去看。
顧雲錦恨不得一腳把眼前的混蛋踹下車去,但她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能力,抗議的方式只能是視而不見听而不聞,于是閉目靠在車廂上平心靜氣。
戴今朝見她再次被打敗,忍不住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