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蘭和姜全三兄妹等人陪著陸琰出門送忠叔和林氏去了,清荷這時忽然提了個食盒走了進來。「小姐,這是周姨娘親自做的點心。奴婢剛剛按您吩咐去花園折梅的時候,遇到了周姨娘。她親手做了些糕點,原本打算親自送來順便看看你的,又听說大少爺也在,怕打擾你們姐弟敘話,所以就托奴婢拿來了。小姐,你看,這些都是你愛吃的呢。」一邊說著,清荷一邊拿出了食盒里的點心。
看著桌上那兩碟精致的糕點,芷華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忽略的一件小事。在弟弟溺水的那天下午,自己忽然吃錯了肚子,起不來身。听說弟弟被救上來的時候,因為落水時間太長,一直昏迷不醒,到了半夜又發起高燒,身邊伺候的丫鬟說她們去請大夫,外院卻落了鎖,守門的婆子說沒有老夫人的對牌不敢深夜開門。等到一番折騰請來大夫時,弟弟已經去了……想到這些,芷華心中——一冷,看來,那個女人是選在今天動手了。就是不知道,清荷知不知道這糕點有問題……
「小姐,怎麼一直看著奴婢啊?是不是奴婢臉上髒了?」看到大小姐半天沒動,只盯著自己,那目光讓人忍不住心里直發毛,清荷不安地問道。「沒事,我看到這糕點就想起了母親。以前,我練字累了去母親那里,她也會親手做這兩種糕點給我吃。」芷華回過神,臉上浮現出幾絲悵然,伸手端起一碟碧玉糕,遞給清荷︰「好清荷,母親喪事剛辦完我就病倒了,這幾天多虧你和白蘭照顧我。這兩碟糕點都賞你了,就在這吃吧。吃完了記得把嘴擦干淨啊,別回頭讓白蘭看到說我偏心。」說到後面,芷華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打趣。「這……」清荷不知道這糕點里有沒有放什麼東西,卻本能地不想吃。「小姐,這也是周姨娘的一番心意……」「我知道周姨娘也是體恤我思念母親,可惜她做出來的終究不是母親做的那個味道。想到這里,我真的吃不下,你就幫我吃了吧,好歹也是周姨娘一番苦心做的,要是扔了,她該有多傷心啊。你不是一直勸我不要辜負姨娘的一番好意嗎?」。「那……奴婢端回房去吧,回頭也分白蘭一點,也省得她到時候真怨小姐偏頗奴婢。」清荷還是有點不安,不太想吃。「哼,我還就偏心了!你也知道,我一直就喜歡你比白蘭會說話,老夫人和周姨娘那,要不是你幫我周旋,她們哪能對我這麼好。這些賞賜都是你該得的,快吃吧,我幫你看著,不讓白蘭和你搶。」芷華嘟著小嘴,一副少女的嬌嗔模樣。小姐都把話說這份上,再推辭就是不識抬舉了。清荷無法,只能忐忑地在小姐注視下,食不知味地吃下了幾塊糕點。「小姐,奴婢實在吃不下了……」干吃糕點沒有水,清荷有點噎。「瞧我,只記得賞你糕點,忘記賞你水了。」芷華卻笑了,親手倒來一杯水遞給清荷,「喝點兒水吧,剩下的放在我這里,回頭你餓了再吃。」
這時,送完忠叔的白蘭和姜翠回來復命。姜翠的眼楮紅紅的,看來是哭了一番。「奴婢姜翠,拜見大小姐,請大小姐賜名。」雖然沒有簽身契,她卻依然口稱奴婢,姿態恭謹,看來又被忠叔私下叮囑了一番。芷華親自上前扶起她,拍拍她的手,說道「就叫翠兒吧,一會兒父親回來,我帶你去和他稟告一聲。你先跟著白蘭去梳洗一下吧。」又轉頭對白蘭說道︰「白蘭,這幾天你帶著翠兒學規矩,先從二等丫鬟做起吧。」
陸家是耕讀世家,說白了就是曾經是地主,陸老夫人又是商戶出身,嫁妝頗豐,因此陸振遠雖然只是個六品小官,府里的架子可是不小。秋華院內就有大丫鬟白蘭清荷兩個,二等丫鬟春喜,春笑,春顏,春開四個,三等未賜名粗使丫鬟六個,另還有守門婆子兩個,原本還應該還有打理院內事務的媽媽一名,陸琰搬去外院後姜氏一時找不到放心的人選,芷華就主動提出了把自己的管事媽媽金氏讓給弟弟。金氏青年守寡,一生無子,這些年對芷華也算是盡心,前世弟弟早夭之後,金媽媽大哭對不起夫人囑托,當場撞柱,隨著弟弟去了。只是金媽媽雖然忠心,心計卻是不夠的。姜氏未出閣時娘家人少清淨,陪嫁的丫鬟婆子們也不是擅長宅第之道的,這些年,姜氏雖一路跌跌撞撞,成長起來,卻終究還是抑郁難平,早早而去。陸振遠飽受教條影響,對內宅事務從不過問。女兒也只是偶爾來請安時候見上一面,對兒子的教育雖然掛心,但工部郎中雖沒什麼實權,公務卻是不少,繁忙之下也無暇親自教導。當今天子以孝治國,故陸振遠對老夫人在內宅的決定幾乎從未反對,不過他畢竟也是現任陸家家主,小兒子的仕途尚需他的扶持,老夫人對他提出的事,也甚少反駁,因此母子相處還算和睦。芷華之所以和父親稟告此事,也是因為父親對弟弟的事還算關心,由父親出面跟老夫人說,老夫人不會反對。但若是直接找老夫人,別的不說,光是不簽身契這條,她是萬萬不肯答應的。
姜氏剛去,對于年幼喪母的一雙姐弟,陸振遠還是有幾分憐惜的,因此午膳後女兒一提出聘姜全三兄妹進府當差這種小事他一口就答應了。姜忠一家的事,他也是知情的,因此雖然沒有簽身契,卻也不擔心他們的忠誠問題。陸振遠和古代的大部分男人一樣,尊重嫡妻的地位,但是說到寵愛,卻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周姨娘更與他貼心一些。周姨娘也知道陸振遠的底線,這些年,她表面上特別是陸振遠面前的時候,對姜氏是低頭順耳,溫順無比。所以這些年陸振遠心里一直覺得家里妻妾相處和睦,對比那些後宅不寧或家有悍妻的同僚,他心里還隱隱有些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