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清晨已經帶出幾絲冬日里刻骨的寒意,為了操持生計,盡管日頭還是剛剛升起,大街上已經有了三三兩兩的百姓來往奔波。
陸家門口一陣 哩叭啦熱鬧的鞭炮聲想起,吸引住了那些早起買菜的平民婦人。鞭炮足足放了二十二串,一盞茶功夫後,陸家門前已經圍了一圈看熱鬧的百姓。
只見陸府大門敞開,一隊統一身著皂青色服飾的家丁抬著一抬抬覆蓋著紅綢的禮盒,井然有序魚貫而入,往他們來處望去,這些抬著聘禮的家丁們在清晨薄霧的遮掩下,居然多到一眼望不到盡頭。
「嘖嘖,領頭的那小廝抬著的,是活雁吧?這都冬天了,居然還能找到活雁,真不簡單!到底是哪戶人家下聘?居然如此隆重。」一個手挎菜籃的粗布婦人驚嘆道。
她身旁一名同樣提著菜籃子的婦人得意洋洋地顯擺起自己的消息靈通︰「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這婦人身上穿了料子可比粗布好多了,看上去像是某位小戶人家府中的采購管事。
一眾平民婦人聞言,全都好奇地看了過來。其中一名年紀稍小,口齒伶俐的,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搶先道︰「這位大姐一看就是見多識廣之人,勞駕您多說幾句,好給大家伙解解疑惑。」
一下子成為眾人目光聚焦點的滿足感讓那管事娘子愜意地笑眯了眼,她是個爽快之人。也不再掉眾人胃口,出聲解說起來。「听說昨日聖上親口賜下了陸家大小姐和衛國公世子的婚事,現在我們看到的。肯定就是衛國公府的下聘隊伍了。」
這些市井底層的小民消息可沒這麼靈通,有人不敢置信︰「怎麼可能!這陸家哪夠得上衛國公府的門第?這被賜婚的陸大小姐,該不會就是前段時間主動和張家退親那位吧?」
一心顯擺自己見識的管事娘子就等著有人質疑呢,當下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昨日從主家夫婦二人對話中偷听到消息都倒了出來︰「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說起這陸大小姐啊,那可真是位奇女子……」
圍著陸家大門看熱鬧的都是些早起買菜,閑工夫夠多的婦道人家。此時听著那管事娘子繪聲繪色口沫橫飛地描述著昨日金鑾殿上陸大小姐大放異彩之事,同為女流。心里忍不住都升起了與有榮焉的感覺。困擾皇上朝臣們的賑災難題被一個胸懷報國大志的女子傾盡先母妝奩解決了,這種給全天下女子長臉之事,怎能不讓這些原本就愛嚼舌頭的婦道人家們津津樂道。
「如此說來。這陸大小姐還真是我們女子中的典範呢!難怪衛國公世子當場求旨賜婚,真是慧……那個,慧什麼來著?」一民婦率先贊嘆著,無奈學識有限。想來想去想不起自己想表達的贊嘆之詞。
這下管事娘子又有了顯擺機會了。立刻接口︰「慧眼識珠!我家老爺也是這麼說的,要不是衛國公府門第太高了,我們老爺還想替我家少爺爭上一爭呢。」
早有婦人看不慣這管事娘子洋洋得意的樣子,陰陽怪氣地刺了一句︰「拉倒吧,就算沒有衛國公世子,你家門第也夠不上陸家吧?陸大小姐品性如此高潔,當初那門當戶對的大才子家親事都是說退就退了,怎會看得上你家?」這婦人倒也狡黠。刻意低頭隱匿在眾人之中出聲,倒也不怕被人認出來。
管事娘子又羞又惱。巡視周圍眾人半響依舊找不出說這話的人,怒氣上涌口不擇言︰「當初是當初!你也說了,這陸大小姐都是退過親的人了,現在又沒了嫁妝,要沒有衛國公世子對她青眼相看,我看啊,以後向她提親的人家不見得就會比我主家好到哪去!」
她說的雖然是大實話,不過那些心里對陸大小姐此時風光產生了代入感的婦人可听不下去了,有人不禁反駁起來︰「陸大小姐得到聖上親口稱贊,當為今世女子楷模,這麼好的姑娘家,豈是那些歪瓜裂棗能匹配的?依我看啊,她和衛國公世子就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維護陸大小姐的人不少,听到此話,無不紛紛點頭附和。
眼見那管事娘子漲紅了臉皮,就要和大伙爭執起來,早先發問的那名口齒伶俐的婦人趕緊出來轉移話題救場︰「話說回來,陸大小姐之前訂過婚的張家夫人早前還傳出話來呢,說陸大小姐見利忘義,鑽進錢眼里去了。如今陸大小姐的義舉,真是打她的臉啊!可笑這張家有眼不識金瓖玉,為了那蛇蠍女子,這麼好的兒媳婦白白錯失了!」這話題轉得巧妙,引得眾人放下爭執同仇敵愾︰「就是就是!」「說得沒錯!」
為了挽回面子,管事娘子也站出來附和︰「老話說的好,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捏造出來的流言怎經得起時間考驗?終究還是露陷了吧!張家貪圖李家陪嫁豐厚,娶這麼個一肚子壞水的媳婦進門,將來啊,肯定有的他家後悔!」張、李二家早就淪為京中笑柄,雖然她主家門第不如這兩家,但她嘲諷起來毫無壓力。
等這些婦人們議論完,衛國公府的下聘隊伍也全部進了陸家。眼下陸家關上大門,再無熱鬧可看,大家也就漸漸散開各自忙活去了。仍有那意猶未盡的婦人,幾人結伴同行,邊聊邊向菜市場走去。不過半日功夫,陸大小姐的傳奇事跡就傳遍了京中上下。
深閨之中的李玉雪早在昨日就听聞了陸芷華之事。今日一早又傳來衛國公府隆重下聘的消息,李媽媽說起這事時她正在用早膳,一听就氣得摔了筷子︰「這賤,人,倒還真是會裝!哼,不就是捐了十萬石糧食出來嗎?要不是我現在不方便露面,哪輪得到她來出這個風頭!我們李家捐個二十萬石都沒問題!」
李媽媽暗自月復誹,二十萬石李家不是沒有,但以京城現在的糧價,那能賺來多大一筆錢財?就為了小姐賭這一口氣,老爺再怎麼縱容她也不會點頭答應白白捐給朝廷的。不過這話她可不敢直說,干巴巴地賠笑道︰「小姐說的是!現在您才是張家未來的女主人,何必同她這個曾經的手下敗將計較這些。」這李媽媽也是臉皮厚,直接忽略了自家未來姑爺是人家陸大小姐看不上主動退婚的。
不過這話倒是搔在了李玉雪癢處,搶了陸芷華未婚夫現在已經隱隱成為她心里最驕傲的事了。陸大小姐再優秀又怎麼樣,張公子還不是看不上她,只想著娶自己?就連她同父的妹妹,將來也要看自己臉色過日子呢!
想到這里,李玉雪心頭忿恨稍平,轉念又想在另一事上把昔日對手比下去。「陸芷華退過親,將來又沒什麼嫁妝,衛國公府礙于聖旨賜婚,聘禮估計也就是面上風光吧?」
聘禮和嫁妝一樣,也是有講究的。像陸芷華這種擺明了不會有太多陪嫁的低門女,衛國公府肯定會像其他高門一樣,給些中看不中用的聘禮打發了事。因此李玉雪才說得這麼肯定。
「這……」李媽媽不知如何接話。實話實說吧,肯定會惹小姐發怒;順著她說吧,將來她得知真相自己又少不了一頓責罰。李媽媽心里實在為難。
李媽媽了解自家小姐,李玉雪又怎麼不懂伺候自己多年的老僕?即便對她再不上心,看到她現在這種表情,也知道自己的猜測似乎並不準確︰「怎麼?我說的不對?」
听到小姐那冰冷的語氣,李媽媽不敢再猶豫,把心一橫,道出實情︰「衛國公和夫人尚未回京,此次下聘一事,乃是衛國公世子親自操持。老奴听說,世子對陸家大小姐不是一般的上心,昨日退朝之後就親自出了京城,這種天氣,也不知他在京外哪座山上,連夜獵了一雙活雁回來。一大早又親自提著這對活雁去陸家下聘。老奴還听說,這次世子搬空了衛國公府半間庫房,京中百姓親眼瞧見,數不清的奇珍異寶從衛國公府里抬進陸家……」
「夠了!」李玉雪雙手一揮,還未喚人撤下的早膳全部掃落在地,一片清脆的瓷器破碎聲響起,驚得李媽媽立刻就跪了下去,就跪在這些碎片之上。她也顧不上兩膝傳來的刺痛,惶恐哀求道︰「小姐息怒!」
息怒?李玉雪怎麼息怒?張家獅子大開口,索要了一堆值錢物件做她陪嫁,將來等她一過門,所有嫁妝都要雙手奉上給婆婆保管。就這樣,張家送來的聘禮也只是普通,為了不再惹來別人笑話,面子上過得去罷了。別說活雁了,所有聘禮加起來,連她嫁妝的一半價值都不夠!兩相對比之下,李玉雪只覺得有人在自己臉上狠狠扇了兩個巴掌,扇得她面若火燒,心頭淌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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