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門外等了一炷香功夫,芷華才在一眾丫鬟婆子簇擁下走了出來。她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端倪。面對馬上兩名庶弟的拱手致意,竟是看也不看他們一眼,顯然仍在賭氣之中。沈沛和沈浩討了個沒趣,有些尷尬地放下手改握住韁繩。等她上了馬車之後,兩人輕夾馬月復,率先領隊出發。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兄弟倆沒有想到,馬車里,長嫂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大逆不道。
「費氏,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對阿尺做過什麼。」兩人獨處,芷華換上一張邪魅面孔,朝小費氏涼涼一笑。
「我承認我手上是沒有國公爺的親筆家書,不過,那又怎麼樣呢?只要等到國公爺養好身體歸家,自然會幫我圓謊,而你,遲早都會病逝的。」
小費氏說不出話來,只能被動听著她一句又一句地挖著自己的傷疤。
「你說我惡毒,怎麼就不想想自己做過些什麼呢?國公爺那麼好的男人,當年要不是你嫡姐福薄,哪能輪得到你來做這個繼室?可笑啊可笑,人家都是防賊一樣地提防小妾,唯獨你這個下不了蛋的老母雞,要處心積慮地把丈夫往丫鬟床上送。嘖嘖嘖,同樣身為女人,我真可憐你呀……」
嘴上的話越是刻薄,她臉上的笑容就越發溫柔。等來到宮門外時,小費氏已被怒火沖紅了眼,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芷華真不知要被她凌遲多少次了。
沈沛一眼就瞄到了母親異樣的紅眸,有些擔憂地想要說些什麼,迎出宮來的小太監卻在這時出聲,打斷了他想說的話。
「奴才小寇子給世子妃、沈二公子、三公子請安,陛下正陪著太後娘娘在御花園里游園,听聞幾位求見,現已移駕至鳳棲宮,三位請隨奴才走吧。」
芷華含笑頷首,白蘭適時遞給小寇子一個荷包,「有勞公公了。」
時至今日,芷華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連丫鬟都不能帶進宮的小鄉君了,以她現在世子妃的身份,白蘭和春喜皆可隨行在側。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宮里走去,踏過第一道宮門,一抬青布小轎早已候在此處。
「太後娘娘特意吩咐,世子妃如今是雙身子的人,可不能有半點兒大意,特許您乘轎而行。」小寇子親自掀開轎簾,弓著腰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芷華謝過太後恩賞,坐入轎中,被綁著走在最後的小費氏看著她的背影,目光幾欲噴出火來。
小寇子起身環視了一遍這行人,一眼就看到了神色忿恨的小費氏,按規矩,他要把不能進宮的人留在這里,是以出聲詢問道︰「敢問世子妃,這名被綁的婦人是誰?若是不相干的人,請恕奴才不能讓她同行。」
芷華的聲音從轎里傳出︰「府中今日拿下一名假冒國公夫人的賊婦,便是此人。二弟和三弟被這賊婦蒙蔽,不肯相信她是假冒的,我們這才進宮求陛下聖裁。」
听說這是賊人,小寇子不敢大意,舉手招來兩名禁衛軍,便要給小費氏搜身。
看著母親被綁著進宮沈沛兄弟倆已經難以忍受了,這下子還要遭受屈辱的搜身,如何肯依,齊齊擋在她身前,攔下了那兩名禁衛。
「放肆!我們自己的嫡母,怎會認錯?母親何等身份,豈容你們無禮?」
小寇子苦著一張臉,有些為難道︰「沈二公子、三公子見諒,且不論這位夫人是真是假,奴才職責所在,不檢查一遍,萬不能讓你們就這樣帶她去見陛下,不然出了差錯,奴才死一萬次也擔待不起呀。」
身處皇宮之中,沈沛有所顧慮,態度就軟了下來。而沈浩依然擋在小費氏身前,無論小寇子好說歹說,就是不肯讓母親受這搜身之辱。
眼看場面僵持不下,芷華不好不聞不問,便提了一個折中之法︰「勞煩公公請兩名宮女來吧,二弟,三弟,我這個做長嫂的在家里管不住你們也就罷了,到了這宮里,還請二位收斂一些吧,免得讓人笑話。」
沈浩正想頂嘴,沈沛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二人讓至一旁,沒有再橫生枝節。
在小費氏嗚咽掙扎下,幾名宮女毫不留情地仔細在她身上搜索了一遍,荷包里裝著的銀票和碎銀都放了回去,只把她頭上用以綰發的尖銳銀簪換上了圓潤的木簪。再次確認沒有不妥之後,小寇子終于揮手放行。
小費氏狼狽地走在最後,雙眼死死盯著前面的那抬小轎,目光灼熱地似乎能把那遮擋的青布燒出一個大洞。她一輩子受到的侮辱加起來都沒有今日所受的多,無論是從前在嫡母手下討生活,亦或者被囚禁在藥王谷里試藥,她所受的只是身子上的苦,不像今日,所有的尊嚴都被人踐踏在腳下,碾落成泥。肉*體上所受的折磨,她可以依靠堅強的意志力強忍下來,但精神上所受到的屈辱,她卻實在難以忍受。回想每一個折損過她自尊的人下場,小費氏暗自發誓,等她過了這關之後,將來勢必要轎中那個賤人死得比嫡母還要淒慘百倍!
一行人怪異地沉默中,鳳棲宮很快就到了。
小寇子先行進去通傳,或許是像皇帝匯報過了剛剛發生的這段小插曲,當他們走進偏殿里之後,見到隊伍最末被綁著的小費氏,皇上和太後都沒有露出詫異的神色。
芷華領著眾人磕頭行禮,皇帝叫了她和沈沛沈浩起身賜座,獨獨留下小費氏跪在殿中。他沉默地打量片刻,這才問道︰「堂下所跪何人?」
小費氏嗚咽了一聲,示意自己嘴巴還被堵著,有宮女得到太後示意後,上前替她取下口里帕子。
「請陛下和太後娘娘明鑒,臣妾費氏,乃是定國公沈鑌的嫡妻。臣妾得夫君吩咐,特意從藥王谷趕回來照顧孕中兒媳,卻不想今日一踏入家門,就被這不孝惡婦當做騙子綁了起來,請陛下和娘娘替臣妾做主啊!」
她一開口,皇上和太後同時楞了片刻,因為這聲音,的確和往日的國公夫人如出一轍。再次細看她的面容,撇去怪異那邊不談,正常的那半邊臉上,依稀可以辨認出從前保養得宜時的麗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