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和完稀泥,克里木攬著敏儀拔腿往王府走去︰「來,乖女兒,父王帶你回家嘍。」
心不甘情不願的敏儀被他半強迫地帶著走,只不過還沒走出兩步,剛剛還挺識相的烏仁圖雅忽然深吸一口氣,用一副不容拒絕的口吻開腔阻攔道︰「王爺,既然您說這位是您的女兒,那麼她在回家之前,是不是該給臣妾這個嫡母見禮呢?」
克里木原本還想蒙混過去,怎奈烏仁圖雅態度堅持,他又沒法發脾氣。因為這一禮看似是件小事,實際上卻關系對方當家主母的地位,敏儀今天不服這個軟,就這麼撇開她這個王妃大搖大擺進府認祖歸宗,明日烏仁圖雅的娘家人就會打上門來討個說法了。可讓身為端惠長公主的女兒彎下腰低聲下氣地叫別人一聲「母親」,他敢拿身家性命打賭,敏儀打死也不會做出這種事。克里木一時之間陷入兩難,一個頭兩個大。
烏仁圖雅特意用靖安語說的這話,敏儀听後不像她預料中那樣公然推辭,只是似笑非笑地斜睨了克里木一眼,脊背故意挺直了一些,頭顱也高高揚起,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王妃從容地等著王爺回話,她身後那群女人中,不少聰明的早從之前那段小插曲看出了敏儀對烏仁圖雅的敵意,低氣壓的氛圍中不好交頭接耳,大家只能興趣盎然地默默圍觀事態發展,順便從王爺接下來的舉動里判斷今後府內風向。
四面八方直射過來的探究眼神對克里木沒有任何影響,內心權衡一番後,眸中精光閃過,做出了最終決定。
「烏仁圖雅,格根塔娜累了,這種瑣事等日後再說吧。」
這句話從表面上來看,應該是用于安撫兩邊的「拖」字訣,但夫妻多年,烏仁圖雅明明白白地從他的語氣里听懂了個中含義。理智提醒她順坡而下,順著對方咬牙認下這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女兒,也為自己保留住最後一分顏面。但身為國內勢力最大的塔木部落首領的女兒,烏仁圖雅內心中永遠都保留著一股不容任何人折損的驕傲,這種驕傲使得她根本不能咽下梗在喉間的這口惡氣,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油然而生。
于是,她直直地凝視著克里木,有生以來第一次公然違抗他的命令。「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就算今日格根塔娜小姐繞過臣妾進了府,來日認祖歸宗的時候,她也必須要向臣妾這個王妃下跪奉茶。王爺難道不想臣妾喝下‘女兒’敬的這杯茶嗎?」。
克里木沒想到她竟會如此堅決,牙關緊咬,額間青筋暴起。他語帶警告地給了對方最後一次機會︰「本王說了,她累了!王妃是想拂逆本王的意思嗎?」。
烏仁圖雅決然而笑︰「臣妾自打嫁入王府,一直恪守婦道,不驕不妒,十余年如一日的兢兢業業,把後宅打理得井井有條。如果王爺不念半生夫妻情分,非要給這個連給嫡母行個禮都不願的庶女撐腰,那麼這種窩囊王妃,我烏仁圖雅不做也罷!」
克里木眯了眯眼楮,一道銳利的寒芒在眸中一閃而逝。「閉嘴!誰說格根塔娜是庶女?!她是本王嫡親的女兒,再有人敢說出這種話,無論是誰,本王誓必都要追究到底!烏仁圖雅,你敢向真神起誓,你這個王妃果真當得問心無愧嗎?哼,很多事,本王不說,不代表不知道!王府是本王的家,本王要帶女兒回家,誰也攔不住!要是不怕自取其辱你就繼續鬧吧,本王隨時奉陪!」
疾言厲色地說完這段話,他攬著敏儀就走,竟然看都不願再多看王妃一眼。
眾妾面面相覷,片刻後隨即跟了進去,剛剛還熱熱鬧鬧的恭親王府門前不一會兒就變得冷清起來。
烏仁圖雅孤零零地留在原地,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沉思半響,她咬緊銀牙,終究還是選擇了回府。
這是她第一次出手對付丈夫的女兒,沒想到對方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她就敗得一塌涂地。沒人知道此時的烏仁圖雅在想什麼,她這麼快就偃旗息鼓,究竟意味著無可奈何的忍氣吞聲,亦或者從一只母老虎轉變成陰險潛伏的毒蛇,暗中等待一擊致命的時機,日後方能見分曉。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作為勝利者的格根塔娜,其實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開心。
剛剛壓下烏仁圖雅的克里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進府之後立即命人擺壇祭祖,打算現在就讓女兒認祖歸宗。
趁著下人忙活的功夫,他親筆寫下一封簡短的奏折派人快馬加鞭送往宮中。奏折的大意很簡單︰皇兄,我現在要給親生女兒上族譜了,你看著辦吧。早前他並沒有跟皇帝通過氣,卻似乎十分篤定女兒會順利得到對方的封賞。
整個事件中心的主角敏儀,現在正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生著悶氣,眼睜睜看著眾人忙乎著她根本不想參加的祭祖儀式而又毫無辦法阻止。憑良心說,克里木對她真的沒話說,除了回國這件事之外,可以說是百依百順。無論她的態度多麼忤逆,克里木從未擺出父親的架子呵斥過她。
可她就是抗拒,抗拒接受里 國君的封賞,抗拒成為恭親王的女兒,也抗拒叫克里木一聲「父王」。這已經是她數不清第幾次後悔,後悔自己腦子抽風什麼也沒考慮清楚就跑來尋找生父。但事情已經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這種後悔根本于事無補。
「小姐,您還是稍安勿躁吧,世子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們的。」趁著沒人注意,絳紫悄聲在敏儀耳邊安慰著。
暗八在半路上詐死往回送信,算算日子,已經走了十多天了。敏儀深吸一口氣,想到沈澤現在已經收到了消息正在想辦法籌劃著營救自己,心里的焦躁終于緩和許多。
「絳紫,你說我們要忍到什麼時候去啊?我一想起要叫那個人父王就來氣!」敏儀環顧四周,小心翼翼地壓低了聲音訴苦。「娘親含辛茹苦把我養到這麼大,他倒好,把我騙來二話不說就要認祖歸宗,根本不想想我娘的感受,也不問問我的意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