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整個聖京,恐怕除了克里木的恭親王府之外,也只有國君所住的皇宮不是里 人常住的氈帳了。高聳巍峨的宮門,朱紅色的宮牆,外表看上去似乎與靖安皇宮相差無幾。然走進內里才會發現,大到各個宮殿的建築風格,宮里為數不多的幾座園子,小到園內零星幾座涼亭,隨處可見的長廊過道,其精美之處比起靖安國的來說,真是差遠了。如果說靖安國的皇宮是一位盛裝打扮的宮廷貴婦,那里 國的皇宮頂多算是披著一件誥命服飾容貌平常的貴夫人。
被人用一頂軟轎抬著,行走在皇宮里的敏儀,起初還饒有興致地掀開轎中窗簾往外四處打量,然走出不遠之後,她就放下了簾子,頗有些失望地閉目養神去了。昨日勞累了一天,睡了不到四個時辰就被人叫起來梳妝打扮,虧得她身體底子不錯,不然一般人還真吃不消。
原本的烏日娜是精通里 宮廷禮儀的,但現在內里換成了絳紫,為了不露餡,敏儀沒帶她進宮。是以眼下也沒人陪她說說話緩解緊張,敏儀只能閉目養神了。
轎子晃晃悠悠繼續前行,敏儀就像身處搖籃似的,閉上眼楮沒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只感覺轎子被人輕輕放在地上停了下來,外邊克里木的聲音隨之響起。
「格根塔娜,我們到了,快下來。」
敏儀睜開眼打了個哈欠,出了轎子之後習慣性地大大咧咧伸了個懶腰。克里木連忙按下她的手,不贊同地提醒道︰「忘了父王昨晚怎麼說的嗎?在宮里別把雙手舉過頭頂,這樣會讓人覺得輕浮、不夠穩重。」
伸懶腰這一舉動在靖安頂多算是無傷大雅的小小失禮,但到了這里卻又不同。里 人只在祭天拜神時會把雙手舉起超過頭頂,其余任何情況下做出這種舉動都會被認為是對神靈的不尊敬。直到目前仍有些不適應異國風俗,敏儀小聲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的抱怨,吐吐舌頭乖乖跟在克里木身後,跨進御書房大門。
克里木面冠如玉,身上自有一種儒雅的書生氣質,在粗獷的里 男人里面算得上是一個另類。大概是一個面容肖母,一個長相隨父的原因,他的同胞兄長克里察生了一張國字臉,五官雖不如弟弟精致,但常年身處最高位累積下來的氣勢,讓他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王者霸氣,與弟弟站在一起半點也不遜色。
父女二人進來的時候,克里察正埋首于書案上一堆奏折之中。紙張產于靖安,在里 國算是一種奢侈品。而除非有國家大事才開朝會的里 國中,奏折又是君臣之間最常用的溝通方式之一。因此,克里木書案上的奏折五花八門,有竹簡、獸皮、布帛,唯獨缺少紙張。
「臣弟克里木攜小女格根塔娜給皇兄請安。」
克里察循聲抬頭,一眼望去,只見弟弟身後領著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女,正朝自己行禮問安。
這女孩一身標準的里 格格打扮,低著頭看不清長相。她行禮的姿勢還算標準,估計是自己大量得太久,踩著花盆底,膝蓋微微彎曲的雙腿有些輕顫。
「平身。」克里察沒有故意刁難她,反而露出一抹和藹的微笑,繞過弟弟直接問起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佷女。「你就是格根塔娜?听說你不懂里 話,是在靖安長大的嗎?」。
他的靖安語說得十分標準,比克里木也不逞多讓。敏儀意外地挑了挑眉,輕輕應了聲︰「是。」
克里木有些不好意思地用里 話解釋道︰「臣弟以前年少不懂事那會兒,不是溜出府去民間玩了一段時間嘛。我和這孩子的生母就是在那時候結識的。那女子容貌還行,不過言行粗鄙,上不得台面。臣弟新鮮過一段時間就膩了,回家之後便把她丟到了腦後。這次帶兵征討靖安時,臣弟無意間在逃竄的百姓中發現了這位故人,這才得知原來她竟然在我離開三年後,帶著我的骨肉嫁給了靖安人。她後來嫁的這人十分嫌棄我的女兒,整日非打即罵。臣弟一時氣惱,就將這對狗男女全都殺了,並把自己女兒帶了回來。」
克里察恍然點點頭,「難怪你之前奏折里對她的出身語焉不詳,原來還有這麼一段難以啟齒的過往。」
在里 男人的觀念里,和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帶著自己的骨肉嫁給別人,讓自己的孩子認別人為父,是對于一個男人最大的侮辱,哪怕這個女子是自己先不要的。因此,克里木編造的這個故事十分合情合理,讓克里察心中的疑慮一下子就去了一半。
一個字也沒听懂的敏儀眼觀鼻鼻觀心,安安靜靜低著腦袋站在那里,看上去十分乖順。
身為一個頗有抱負的君主,克里察每日要處理的事務非常之多,能夠撥冗接見這對父女,親自過問敏儀出身來歷已經算是很給弟弟面子了。因此,在得到自己想听的解釋後,他對敏儀不輕不重地說了幾句場面話,又賞下一些珠寶首飾便端茶送客了。
直到坐上回府馬車里,敏儀這才如蒙大赦地長松一口氣。回到自己閨房後,更是倒頭就睡,半點也不將剛剛得到的那堆賞賜放在心上。
這對父女不知道的是,他們走後不久,御書房內又出現了一名奉召而來的黑衣男子。剛剛還和藹可親的克里察此時面色嚴肅,對來人下達了一道命令︰「啟動恭親王府那顆暗子,讓他盡快把這個和碩格格的真正來歷調查清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