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打發完那兩個妄圖攀高枝的少女,沈澤也沒當回事,繼續匆匆往前院走去。
客人們進入大門之後就會男女分道,因此除了恰好在大門口與長公主一家相遇的客人之外,前院里的男客們大多數都不知克里木身份,只當這個眼生的男人是那種找門路混進來汲汲鑽營之輩。
克里木也不理任何人,開席之後就那樣一言不發坐在位置上自飲自酌悶頭喝酒。在大庭廣眾下露面,他按照暗八所教的進行了簡單的易容。眉毛濃粗了一些,鼻梁也墊高了一點,要不是嘴唇弄厚了一點破壞了整體感覺,看上去會比以前更英俊。
人實在太多了,沈澤費了好半天力氣才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克里木。只見他喝得雙眼通紅,一副郁結在心的樣子,與周圍喜氣洋洋的賓客們格格不入。
沈澤壓低聲音吩咐了身邊小廝兩句,轉身走進主家專用的更衣室。不一會兒,克里木果然按照傳話找了過來。
「世子爺這麼忙還有空找我這種小人物,真是難得。」一切家庭矛盾皆因提了這個男人之後而起,克里木一見到沈澤就沒什麼好臉色,語調也是陰陽怪氣的。
沈澤淡淡一笑,也沒跟他計較,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坐下來長談。
「今日人多事雜難免招待不周,怠慢之處還請先生見諒。」克里木入座後,沈澤親自執起桌上茶壺,邊說著邊斟了杯茶水奉上。
克里木的心情真是糟透了,數日不見妻女,好不容易熬到參加衛王府宴會這日,不曾想長公主根本沒有回府接他同行,而是在離衛王府不遠的某條街道上等著匯合,到了目的地話都來不及說一句又要分道而行。期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克里木此時看誰都不順眼,說話句句帶刺。
「怠不怠慢又有什麼關系呢,反正如今你是靖安最風光的大功臣,我卻成了長公主豢養的面首,世子何必再將我這種小角色放在心上?」
從一人之下的親王到放棄尊嚴的面首,就算克里木是求仁得仁,但親身經歷過這種天翻地覆的落差之後,個中滋味真不是外人能懂的。
「听先生的話,似乎後悔了是嗎?有個安穩幸福的家庭,不正是當初你執意要求的,這才過了幾日就變卦了?」
「我的初衷沒變,也不後悔放棄原本的一切。」克里木煩躁地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哦?可是出了什麼變故?要是先生不嫌棄的話,在下願意洗耳恭听,順便幫你出出主意。我雖不如先生閱歷深厚,但有些事情,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沈澤言笑晏晏,一副真心想幫他排憂解難的樣子,憋了好幾天悶氣的克里木頓時傾訴欲大起。
「唉……本來我們一家人好好的,都讓姜家這門親事攪和了……」他的煩惱,除了悉知內情的沈澤之外也再無他人能提,克里木將自己推拒女兒婚事的經過說了一通,只不過最後面自己惹怒妻女那席話,遮遮掩掩的也沒細說。
他不說,沈澤自己也能猜到。為了避免尷尬,他也只能故作糊涂,不去細究。
「說起姜雲飛,這一年來我與他時常接觸,也算有所了解。平心而論,他真的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兒,至少比那些全靠祖上萌蔭的紈褲子弟更值得托付終身。不知先生為何對他如此不滿?」
「我……」克里木語塞,起初還不願回答,但沈澤偏不識趣,非要刨根問底弄個清楚,被逼急了,克里木終于月兌口而出︰「那小子再好,也是差點害死我的仇人!我總不能把女兒嫁給自己仇人吧?」
鬧了半天原來他介意的是這個。沈澤失笑,「先生還在對州之戰耿耿于懷?」
「我能不介意嗎?這輩子第一次栽這麼大跟頭,要不是我那侍衛忠心,我當日就交代在州城了,哪還有命與女兒相認。」話都說開了,克里木也不再遮遮掩掩,吹胡子瞪眼,一副余恨未平之態。
果然還是局外人看得透徹,沈澤一針見血,指出克里木一直忽略的某點。
「州一役,作戰計劃全部都是我制訂的,姜雲飛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真要記恨,先生也應該記恨我這個罪魁禍首才是,為什麼偏要把帳算在姜雲飛頭上呢?」
是啊,為什麼呢?克里木從未靜下心來分析過自己心態,一下子被他問得愣住了,沉思起來。
該說的已經說完,剩下的只能靠克里木自己想通。沈澤放下茶盞,起身往外走去,留給克里木一個安靜的思考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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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另一邊,苦肉計失敗的王家大小姐終于等來了步履蹣跚的老大夫。這腳本就是她自己故意崴的,傷勢哪能有多嚴重,坐著休息一會就好了。只不過演戲要演全套,她只能耐著性子等大夫診治過後才好。
這老大夫是衛王府今日特意從藥堂請來坐鎮的尋常大夫,治療這種小傷倒是正合適。把過脈之後簡單地問了兩句,從藥箱里拿出一瓶自制的藥酒讓丫鬟給王大小姐抹在傷處,推拿至皮膚發熱。
那丫鬟也是個實心眼的,推拿時用上了吃女乃的力氣,不一會兒王小姐就嚷著自己腳踝已經發熱,不疼了,她才放開。
那丫鬟將兩人送回碧玉軒,臨別前還請她們仔細描述一下丟失香囊的樣子,拍著胸脯保證定要幫她們找到。
王家姐妹哪里丟失過什麼香囊,只不過是為了找機會接近世子隨口一說罷了。本想拒絕那丫鬟的提議,但對方剛剛詢問的聲音稍微大了那麼一點,居然惹得正在和陸大夫人交談的世子妃看了過來。
「王家小姐香囊丟了嗎?什麼樣子的?別著急,本妃多派幾個下人去找,定會幫你們找回來。」
世子妃親自過問,王家姐妹只能硬著頭皮把這個謊言圓下去,將姐姐丟失的香囊煞有介事地描述了一通,末了還不忘故作體貼地說找不到就算了,反正里面也沒裝什麼值錢的東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