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眼見就要到住所了,楊紫琪終于忍不住開口,卻被楊紫心抬手止住了,看了眼楊紫琪笑了笑︰「四妹妹你就不要多問了,有些事情還是當做不知道的好。」
楊紫琪愣了愣,竟從她大姐姐的臉上看出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淒婉,滿月復的疑問不由又咽回了口中,乖巧地點點頭︰「我知道了,大姐姐你也……莫要太傷心了。」
「好。」楊紫心還是笑,也沒再多說,轉身進了自己的廂房。
秋菊冬梅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廂房里,見了楊紫心回來,都很是高興,如往常一樣圍上來就想和楊紫心笑鬧。但才說幾句話,就發現楊紫心一臉晃神,兩人又都停了下來,對視一眼便消停了。
楊紫心知道自己這兩個婢女是知情知趣的,心中有感激但也不想多說。剛才見了歐陽華,心中那如野原之火的恨意和理智互相碾壓,ˋ折磨得她萬分難受。此時楊紫心便隨意吩咐了秋菊冬梅幾句,洗漱一下便歇息了。
躺在床上的楊紫心望著沉沉黑夜,前世的種種一幕幕閃現在自己眼前,讓她萬分煎熬。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著了,又是連番的噩夢,自己像個旁觀者,一次又一次地目睹自己死前那猙獰不甘的面容,讓她逃不開掙不月兌……
突然間有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拉住了自己,一下便將自己從無邊無際的慘烈畫面中提拎了出來!
那手溫暖寬大,將暖意一點點傳送進楊紫心的身體里。楊紫心似乎能看到他長衣白袖,溫文爾雅地立于身前,一笑,就融化了整個寒冰層立的世界。
楊紫心不由睜大了眼楮去看那人的面容,模模糊糊的霧氣卻遮擋了視線。
「師父?不……歐陽……東遠!」
楊紫心猛然一驚,睜開了雙眼,恰恰好抓到有一抹白衣的衣角從窗前閃過!
「別跑!」楊紫心立刻從床上跳下來,跑到窗前探出身子,可也只是遙遙看見那抹白色的身影在窗外的竹林間一閃而過,消失了蹤影。
「一定是歐陽東遠!」楊紫心咬著下唇小聲惱道,剛才迷蒙之中她最後看到的面容就是歐陽東遠,只是為什麼他一見自己醒來卻要逃跑?
楊紫心不甘地又往歐陽東遠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氣哼哼地罵道︰「可惡!偷窺狂!」
而又悄悄繞回來藏在樹尖上的歐陽東遠不由無奈地模模額頭,默默認下了這個尷尬的名頭。
見楊紫心重重把窗戶關上後,歐陽東遠才再次悄悄離去,然而還沒走兩步,就見楚沉一臉笑地站在了面前。
「你來的正好,我剛好要去找你。」歐陽東遠知道楚沉目睹了剛才的一切,開口卻絲毫不提此事,反而坦然得像剛去誰家喝了杯茶出來一樣。
他淡定的態度到讓楚沉微微驚訝了一下,才笑道︰「太子真是好定性,你就不怕我把你揪回去丟給小紫心?」
歐陽東遠翹唇一笑︰「一次。你不會。因為我千里迢迢連夜趕回來,就是為了你和花想容傳來的話。」
楚沉挑眉︰「太子當真是為了回來和我們商討要事呢?還是因為知道唐元琿約了小紫心今日同游,這才連夜趕回來的?」
當然是為了紫心。
歐陽東遠想都不用想就能說出答案,可是張嘴就笑道︰「兩次。我當然是為了我們合作的大計才回來的。」
有些奇怪歐陽東遠為什麼每次開口都先計數,楚沉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沒問,笑道︰「那太子請吧。」
歐陽東遠點點頭,信步就走到了楚沉的前面,楚沉一愣,忍不住笑了笑,這上位者的勁頭真是擺的足。
「對了,剛才忘記說。」歐陽東遠走走又微微側首回看了楚沉一眼,「如果我再听見你叫一聲‘小紫心’,我不介意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什麼!楚沉一愣,敢情這位爺剛才是在數自己念叨「小紫心」這三個字的字數!
「不要不信。」歐陽東遠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對紫心的心思,但我奉勸你最好還是收斂些。」
「喂喂!你別以為你是太子就了不起好不好!」
楚沉立刻就炸毛了,想要找歐陽東遠理論,結果歐陽東遠整個就不再理會他,悠悠然地走在前面,任由楚沉咋咋呼呼……
經過歐陽東遠的深夜造訪,楊紫心再睡的時候就安穩了許多,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她便被秋菊叫醒,梳妝了一番前往金聖寺的主殿和眾高官女眷一起誦經。
高門大殿,金碧輝煌的巨大佛像端坐其上,經幡香燭圍繞四周,高僧敲著木魚念念有詞,一眾信男善女匍匐其下。
楊紫心是滿堂信徒之一,卻是這滿堂之中最不屑這種行為的人。
若是上蒼有眼,又怎麼會讓她歷經千辛萬苦卻落了個不得好死的下場?當她求生不得之時,又有哪位神佛眷顧她一眼?
今世得以重生,楊紫心也只認是自己怨念太重才得此機會重返人間,自己這條復仇之路也要靠自己踏血而行!
「心誠則靈。」
佛座上垂垂衰老的高僧掀開半截眼皮,懶懶地掃視了眾人一眼,又像是獨獨看了楊紫心一眼,話一說完又重新閉上了雙目,繼續誦經念佛。
裝神弄鬼!楊紫心暗罵一句,面上越發裝得恭謹順從。
好不容易冗長的晨間誦經儀式做完了,楊紫心雖是萬分不耐了,但還是緩緩起身,朝身側的眾人露出經過佛經洗禮後,越發心神清明的舒暢神色。
一如周圍那些虛偽的人一模一樣。
高僧抬手置于胸前︰「諸位施主可以去餐閣用膳了。」
高僧發話了,大家便都一一向外涌出去,楊紫心也跟在楊老太君身後往外走,無意間眼角閃過一道白色,楊紫心下意識地立刻轉頭去看,果然捕捉到了一道矯健的身影正迅速從人群中擠過!
歐陽東遠!
楊紫心雙眸一亮,轉頭低聲對身邊的楊紫琪道︰「四妹妹,我去那邊看看,你幫我遮掩下。」說完便靈活地在人群中繞了繞,沖著歐陽東遠的方向而去。
楊紫琪喊不住楊紫心,張望了一下,無奈一嘆,趕緊又跟著楊老太君等人往正門走了。
鎖定目標的楊紫心一路緊緊追隨,而歐陽東遠也因為此時人數太多,一身本事也施展不開,一時之間也擺月兌不了楊紫心。終于費了好大勁兒歐陽東遠擠到了人群的邊緣處,立刻足下一點朝竹林躍去。
等楊紫心追來時,已經看不見歐陽東遠的身影了。
四下打量了一番,楊紫心將目光落在竹林上,心想歐陽東遠也只有往那里躲藏是最快的路徑,于是片刻不停留就跑了進去。
寺廟選址向來定于風水極好的寶地,這隨處可見的竹林也是生長得郁郁蔥蔥,高聳的竹竿延伸出交雜茂盛的竹枝,只有些許陽光零零散散落入地面,顯得此處格外幽靜。
楊紫心一個人走著雙眸四盼,有風刮過時,竹葉沙沙作響,更加顯得幽靜滲人。
楊紫心不由打了個寒顫,雙手抱臂上下摩挲了會兒,決定還是盡快離開得好,可剛想轉身,就听見有一串笑聲被風吹過來進了自己的耳朵。
這做作至極的笑聲楊紫心很熟悉,她在楊府里听過千百次,一定是楊紫影的沒錯!
重新活過一次的楊紫心都不免在這竹林里心中發毛,紙老虎一般的楊紫影敢自己進來?楊紫心可不信,想到昨晚楊紫月和楊紫影古古怪怪的笑容,楊紫心打算去一探究竟。
「浩然,你真壞。」
聲音越來越清晰,楊紫心悄悄走到一處凸起的山坡下就能將楊紫影的話听得一清二楚。
「我哪里壞了,你說要見我,我就來了。你都不知道我為了來見你一面,托了好些人才來了這金聖寺,你不該獎賞我才是麼?」
原來又是和白浩然在私會!
楊紫心嫌棄地皺眉,看來這白浩然也是用盡了心思在往自家丞相府里攀,這普通人進不來的金聖寺也被他模進來,就為了和楊紫影見一面。
知道是這種無聊之事,楊紫心就想要離開,而楊紫影下一句話卻將她留了下來。
「浩然,我叫你來還真有件事讓你幫忙,只要你做成了,獎賞少不了。」楊紫影嬌憨地嗔道。
「哦?什麼事情?」
「你是知道我家那個大姐楊紫心的,她上次搶了你才子文會的棋場頭魁,你就不恨她麼?」
楊紫心一听就無語了,不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一場比賽總有個一二三四。更何況,明明是那白浩然自己沒本事,連和自己對局都不敢主動棄權的,這會兒到楊紫影嘴里,倒成了她楊紫心的不是了。
「確實挺礙眼的,若不是她橫插一杠,我有把握能奪魁的。」白浩然也大言不慚。
楊紫影就笑︰「可不就是的,她平常在楊府里也常常針對我,所以這次你就幫我整整她吧!」
白浩然一听立即答應︰「好,影兒你說怎麼幫你。」
「浩然你可知道羅提督的兒子羅靖宇?」
「見過一兩次,但未曾交談過。」白浩然老實回答。
知道白浩然認識羅靖宇,楊紫影就更來勁兒了,從袖子里模出一張紙條交給白浩然,說︰「這上面是我二姐姐模仿楊紫心的筆跡寫的條子,你去把它交給羅靖宇。」
白浩然接過條子一看,念道︰「楊家有女,念羅郎軒昂,約今日子時于紅娘祠偏殿相見,望勿辜負!影兒你想讓羅靖宇去壞楊紫心的名聲!」
楊紫影嬌俏一笑︰「這有什麼好驚訝的,楊紫心早就該在才子文會上壞了名節了,可惜讓她逃過一次,但這次就不會那麼簡單了。這次的事情也是我娘讓我來拜托你的,要是你辦成了,我娘自然回對你高看一眼,所以浩然,你會幫我麼?」
白浩然沉默了片刻,說︰「只要是影兒所需,我白浩然必心甘情願!」
楊紫影笑得嬌羞︰「浩然,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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