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沖無奈,青鶴童子到底年紀尚小,很多事情還模不出所以然,便語重心長地囑咐道︰「青鶴,是敵是友並不能簡單判斷,就算昌平公主是公子的妹妹,可當他作為青雲公子時,昌平公主就是一個外人。」
青鶴童子似懂非懂,有些茫然地點點頭,徐子沖便又提點幾句︰「還有,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一定要懂得分辨,否則只會讓事情干得更糟。就比如上次你答應紫心丫頭去見青雲公子,又比如這次你把事情告訴昌平公主。一定要記得,說話是要負責任的。」
這番話意味深長,青鶴童子有道理,一時半會兒卻也還琢磨不透。
徐子沖拍拍青鶴童子的小腦袋,笑了笑,道一聲「去吧」,總算是結束了這一次的教育小課堂。
徐子沖不由又看了一眼歐陽東遠的房間,敞開的門里,濃濃的酒味飄蕩出來,徐子沖嘆氣搖頭,這人,是打定了主意醉死自己不成?
偏偏楊紫心也不願意多說,讓他想從中斡旋一番都找不上方向。
想來想去,徐子沖就想到了花想容,她不是和楊紫心走得十分近,那不如讓她去找找楊紫心吧。
徐子沖想著便朝天下第一味而去,這一回,徐子沖倒是找對了人。
花想容听聞徐子沖把今日之事一說,就有些心虛了,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心里暗恨自己當時非要給楊紫心出主意,讓她去直接詢問歐陽東遠。
花想容平常性格直率,有什麼說什麼,今天卻分外閃爍,讓徐子沖大感疑惑,看了她幾眼後,便問︰「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
「我能瞞你什麼!」花想容立刻反駁,順便瞪了一眼徐子沖,卻顯得格外欲蓋彌彰。
徐子沖眼珠一轉,料想肯定是花想容給楊紫心出了什麼鬼主意,就故作怒氣,對花想容板起一張嚴肅的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件事情你也要負責,紫心丫頭那邊,就由你去處理了!」
花想容本就心虛,此刻又被徐子沖一聲訓,自然有些立不住腳,倒真是被徐子沖的假模假式給唬住了,一下就把真話詐了出來︰「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我當時只是覺得青雲公子是希望小紫心知道真相,所以才推了一把,誰曾想。青雲公子根本就沒把住小紫心的脈門,兩人鬧翻了,也不是我願意看到的。」
徐子沖一听,推斷了個七七八八,猜想是花想容慫恿楊紫心來問青雲公子的,這下更是找到了理由,把燙手的山芋丟給花想容。
「我不管你什麼原意,反正現在兩人鬧得這麼嚴重,你去負責。」徐子沖說著就一甩袖子,佯裝生氣,趕緊就走出來天下第一味,生怕花想容找到機會反悔。
花想容叫不住徐子沖,只好無奈嘆氣,過了好一會兒,才揮手叫來了店里的暗衛,對他耳語片刻後,又等了他回信,才坐著馬車去了楊府。
楊府里如同其他府衙一樣,顯得格外的寧靜。
原來因為雪災的關系,各個官員也都是夾著尾巴做人,生怕一高調就會引起百姓憎惡,在這緊要的關頭惹出什麼事來。
而楊紫心的院子里,又是楊府氣氛最為凝重的。
花想容一到,就接著常出入楊紫心院子的優勢,直接就沖到了楊紫心閨房門口。秋菊和冬梅早已通過白薇之口,知道楊紫心是因為一些事情和青雲公子鬧翻了,這才惹得楊紫心如此模樣,都也很是著急,偏偏楊紫心就是不理會她們,這會兒見花想容過來,都把她當成了救兵。
「你們把門打開。」花想容一來就招呼秋菊等人。
秋菊很是無奈︰「門是從里面鎖的……」
花想容只好叫門︰「小紫心,你上次讓我留意的事情,傳消息過來了,你快開門!」
屋內的楊紫心一听,估模著花想容是收到了歐陽華的賑雪災的消息,心中就又是一陣塞,當初她心心念念就想扶持歐陽東遠,借機打壓歐陽華,這才如此關心賑災之事。
可今天青雲公子變歐陽東遠,讓楊紫心什麼心思都沒了,只覺得心中煩亂,連信念都要崩潰。
花想容還在喊,楊紫心起身把門開了。
屋外的人見楊紫心終于開了門,這才緩出一口氣。
花想容立即對楊紫心說︰「小紫心,有什麼話我們進屋里好好說,你都不知道,歐陽華那家伙,在北方吃了多少苦頭還沒成效,現在……。」
「花姐姐,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我不會再管了。」楊紫心卻沒有讓開身子,只是看著花想容道,「以後皇族的事情,我都不會再管,皇族的人,我也不想再有瓜葛,我不過是一介臣子之女,很多事情輪不到我插手,也不想插手。」
花想容為何而來,楊紫心再清楚不過,直接就把自己此時的決定告知,也不管這時的決定是不是理智。
可花想容自然听得出楊紫心口中的賭氣意味,想了想,覺得這不就是現代的言情故事,豪門少爺裝乞丐,騙得女主真心後,被意外拆穿,女主就生氣了。
這麼一想,花想容就覺得此事不過是兩人的小打小鬧,便說︰「紫心,你不要這樣,我知道你現在責怪青雲公子因身份之事欺瞞于你,不過,他一開始就是以這樣的身份存在,遇見你不過是意外,他現在冒著風險告訴你真相,足以說明他對你的用心,你就不能體諒一二?」
楊紫心看向花想容,冷冷一笑︰「若是如此簡單,倒也罷了,有些傷痛邁步過去!」
從沒見過楊紫心笑得這般滲人,花想容都楊紫心冷笑嚇到,這才察覺事情另有隱情。
花想容剛想要問,楊紫心便將門重重關上,又一次將人拒之門外,冷冷的聲音從屋內傳來︰「花姐姐,你回去吧,紫心今日無力再接待于你。」
花想容看著那緊閉的大門,只好嘆一口氣,悻悻地鎩羽而歸。
鵝毛大雪一時間似乎下得更大了,凍得人入骨寒冷。
從這一天起,楊紫心整個人都陷在了愧疚和驚懼的情緒中。
楊紫心一記起前世歐陽東遠和青雲公子的事情,她就不敢細想,前世一切事情所指向的,竟都是他早已愛上了楊紫心,這才願意為她舍棄生命。
這樣的結果,逼得楊紫心幾乎要瘋掉。
楊紫心的情緒低迷,自然也引起了楊紫琪等人的主意。
這天,楊紫琪便和良辰一起去看望楊紫心。
楊紫心正在窗前坐著,望著窗外的白雪出神。
「大姐姐。」楊紫琪喚了一聲,這才把楊紫心叫回神。
「你們怎麼來了,快坐吧。」楊紫心見是她們,便勉強笑了笑,隨手一指椅子,讓她們坐下。
兩人落座,楊紫琪便開玩笑地道︰「大姐姐,你怎麼都瘦了,年節時分不是得養人麼?你看易姨娘就豐、腴許多。」
楊紫心看一眼良辰,自從作法之後,廖氏被自己收拾得斷了左臂右膀,又被自己一番威脅,果然老實下來,不敢再興風作浪。
自然良辰的日子也好過起來,又因她懷有身孕,這身上也就日漸圓潤起來了。
「易姨娘自然是胖一點好的。」楊紫心笑笑,「畢竟肚子里的孩子還是要好好調養。」
良辰自然也很是感激楊紫心,便道︰「這都是托了大小姐的福氣,要不是大小姐識破了廖氏的詭計,今日我和這孩子,恐怕都早已性命難保。」
楊紫心神色微頓,看著良辰說︰「日後,易姨娘自己還要多加小心,廖氏詭計多端,這次我們重創于她,還能讓她消停片刻,可一旦有機會,她必然會再度反撲,到時你可要多多防備。」
良辰听著楊紫心的話,覺得別有深意,便問︰「大小姐何以如此說?良辰還要多仰仗大小姐才是。」
楊紫心悠悠嘆氣,對良辰道︰「易姨娘,我總歸要離開楊府,這後院之事,你還是得自己把握,日後我弟弟景昊,還要仰仗你的。」
這話里的意思就明顯了,楊紫心竟是真的有了撒手不管之心!
「大姐姐,你打算就這麼放過廖氏?」楊紫琪也听出味來,趕緊就追問。
楊紫心望著楊紫琪沒說話,只是默默垂下頭去。
這幾日她反復思量,只覺得身心俱疲,前世種種像是枷鎖,牢牢捆綁于她。
現今,廖氏一房已然在楊府舉步維艱,自己也算是出了一口氣,可想到要再度糾結于此,楊紫心真的是頹然無力,心里就隱隱有了退出之意。
也許平淡一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吧。
楊紫心不由又嘆了一口氣。
楊紫琪等不到楊紫心的回答,不由和良辰面面相覷,之前兩人只覺得楊紫心是情緒不好,卻沒料到,楊紫心根本就是頹廢至極,竟然連斗志都已被消磨!
「大姐姐,無論怎樣,紫琪總是站在你這邊的。」楊紫琪心思剔透,知道此時逼迫楊紫心定然沒有好處,便柔聲安慰,緊緊握住了楊紫心冰涼的手。
良辰見狀,也伸手去輕拍了楊紫心的手臂︰「大小姐,說實在的,你就是我們的主心骨,良辰在你面前從未把自己當做姨娘,還是以前那個需要你的良辰。你若有吩咐,只消說一聲,良辰自然照辦。」
楊紫琪的安慰,良辰的信任,讓楊紫心愉悅不少,臉上也漸漸露出一點笑意,只是眼眸中深沉的疲憊卻依然揮散不去。
楊紫琪便轉了話題,笑著對楊紫心說︰「大姐姐,明日就是正月十五元宵節了,街上肯定熱鬧非凡,到時我們還是叫上景昊弟弟,一同去街上看燈會好不好?」
「你與景昊同去即可,我就不去了。」楊紫心有意避讓人群,只想自己清淨。
「大姐姐,過段日子景昊也是要去書院了,你就不多抽點時間與他相伴?」楊紫琪便想著法子哄楊紫心出去,「再者說,長姐如母,景昊要走,大姐姐你也是要給他添置一二的吧。」
楊紫心看著楊紫琪笑靨如花,知曉她是想讓自己出去散心,現在也是絞盡腦汁在勸自己出門了,因而也不忍心拒絕于她,便也回以一笑,點了點頭︰「行,我們明日就去街上逛逛。」
楊紫琪一听這才緩了口氣,笑道︰「那就這樣說定了,明日我定來找大姐姐!」
楊紫心點點頭,心內寒意,總算是在楊紫琪的暖暖笑意中融化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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