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紫心心中的疑問,在看到了唐夫人那一刻起,終于解開了謎團。
唐元琿和楊紫心一行人來到宴客廳,就已經見到唐夫人坐在了八仙桌邊,只是那一張鍋底黑的臉,簡直不是像來相未來媳婦的,而是像來見仇人。
楊紫心不由就疑惑地看了唐元琿一眼,如果按唐元琿所說,唐夫人不是很看好她的麼,怎麼現在要擺出這樣一副面孔?
似乎是看出了楊紫心的疑惑,唐元琿便走上前去對唐夫人說︰「娘,你別板著臉了,小心嚇著紫心。」
凌荷立刻就在一邊笑︰「喲,這媳婦還沒進門呢,就胳膊肘拐上天,大夫人你可真是養了個好兒子!」
楊紫心又被凌荷的直白給嚇了一跳,這人怎麼每次都當面開撕,完全是不按套路出牌,不說自己這個客人在場,就是當著唐老爺的面,也沒有這麼說話的吧,就不怕把自己給折進去麼?
然而很快,楊紫心就更是驚訝了,原來下一刻,唐夫人就拍桌而起,指著凌荷的鼻子就一通罵︰「你這不要臉的,怎麼說話,信不信我打斷你兩根骨頭!」
說著,唐夫人還真有想要撲上去廝打凌荷的陣勢!
楊紫心總算明白了,就唐夫人這種易燃易爆炸的性格,以凌荷這種拙劣的手段,分分鐘能把她激怒!一個比一個沉不住氣,事情一鬧大,唐老爺自然會找那個先動手的發火,唐夫人能不吃虧麼?
果然,唐老爺下一刻就沖唐夫人皺眉大喝︰「你有完沒完?還要不要點臉了?當著客人的面就吵吵嚷嚷,還嫌我們家不丟人嗎!」
原來自從凌荷帶著女兒如雲進門後,唐夫人這大半輩子的信念都被摧毀了,一看見唐老爺就是氣,看見凌荷和如雲就更是尤其,幾乎是天天和這新姨娘吵鬧,鬧得是滿城風雨,就是唐老爺出門,也免不了被人因此而戳脊梁骨,搞得唐老爺臉面全無!
楊紫心在一邊已經看明白了七七八八,見唐老爺發火,又看唐元琿急得抓耳撓腮,便立刻上前,把唐夫人拉了開來,一邊擋在唐夫人身前,一邊就說︰「唐夫人,你別生氣,大家有話好好說,哎呀,唐夫人你怎得眼圈都紅了,快莫要哭了!」
唐夫人原本一臉怒色,听了楊紫心的話就變得莫名,當下就要解釋自己沒哭,可是楊紫心哪里能讓她拆台,立刻就攔住唐夫人,一邊對她擠擠眼楮,一邊繼續把她和唐老爺的視線隔開︰「唐夫人,其實最近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今日你面色不好,肯定也是為此事煩憂,紫心懂你。」
楊紫心話音剛落,一直火爆強硬的唐夫人,倒真是瞬間紅了眼眶,看著楊紫心久久不能言語。
楊紫心不由嘆了口氣,這天下有多少女人都為情所困?唐夫人和唐老爺相守大半生,突然得知丈夫一直欺瞞自己,原本的驕傲落到塵埃里,唐夫人心中之苦,也是常人所能想象。
唐夫人情緒不穩,楊紫心便讓開了身子,就讓唐老爺看個清楚。
而楊紫心此舉,也確實是賭對了,唐老爺一看自己這想來堅韌的發妻,此刻竟然露出如此軟弱的神情,心中的愧疚立刻激發了出來,剛才還想責罵的面孔也立時軟化,看著唐夫人慢慢撇開眼楮,不再說話。
偏偏那凌荷也是個沒有頭腦的,照著以前的套路,都是她一搬弄,唐夫人就撲上來喊打喊殺,惹得唐老爺要出來訓斥,自己便上前投入唐老爺懷中尋求庇護。
可今天被楊紫心這麼一插手,不但沒整到唐夫人,反而讓唐老爺對唐夫人起了憐憫愧疚之心。
這對凌荷來說,簡直是逆天的轉變,她完全接受不了!
唐老爺自知再拖延下去,定是要讓楊紫心看笑話,接著就宣布開宴,幾人落了座,氣氛很是沉悶。
楊紫心卻覺得安心許多,第一次見面就是這番情景,想必日後唐家長輩就是想要談婚論嫁也是會三思幾番了。
唐如雲看著剛才自己的母親受了委屈,飯桌上又有了心思,一下子要吃這個,就把楊紫心筷子下的菜搶了,一下子要吃那個,又仗著唐老爺寵愛,非要他親自夾菜。
這一來二去的小打小鬧,無傷大雅,卻也足夠讓人心煩意亂了。
楊紫心看著,也不說話。先前出手幫了唐夫人一把,已經是有些越矩的行為,一次可以,再來插手,那倒真是顯出了唐夫人的治家無能,現在要做的就是忍耐。
唐夫人顯然也看出來唐如雲在借機鬧事,想要惹怒自己,可剛才楊紫心幫著她示弱,突然也點醒了她。
過去唐府只有她一個夫人,唐老爺自然是處處讓著她,這也就一步步造成了她有些刁蠻火爆的性子,無形中就給了唐老爺很大的心理壓力,這才讓凌荷這個故作嬌弱的女人鑽了空子。
現在凌荷終于熬出頭進了家門,唐夫人又因缺乏後宅的手腕,只會依著以前的性子發脾氣解決問題,結果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
楊紫心讓唐夫人示弱,頭一回佔了上風,唐夫人自然也懂得了這其中的妙處。此時唐如雲就是再興風作浪,唐夫人都忍著,那唐老爺自己就會受不了爆發的。
果不其然,唐如雲再三嬌滴滴耍賴讓唐老爺布菜時,唐老爺終于一拍筷子,不怒自威地訓道︰「你要吃吃,不吃滾蛋!」
唐如雲一下被唐老爺嚇壞了,眼淚直打轉,卻又不敢說什麼,任性的脾氣也收起來,趕緊低頭扒飯,而凌荷更是不敢幫自己女兒說話,只是一味吶吶地坐在一邊。
楊紫心不由失笑,總算是徹底確定了,原來這兩母女根本就是色厲內荏的貨色!
虧得唐雲琿還大張旗鼓說要找自己幫忙,其實唐家這兩個,跟自家的廖姨娘一比較,完全是小打小鬧,只需要稍稍用點手腕,把她們狠狠震懾個一兩次,她們就絕對是夾著尾巴做人,服服帖帖的!
楊紫心正想著,唐夫人就夾了一筷子菜遞到楊紫心的碗里︰「紫心,你太瘦了,一定要多吃一些。」
唐夫人其實生得很美,哪怕是上了年紀,也是保養得當,不生氣時這麼一笑,讓楊紫心都覺得如春風拂面,很是柔和。
楊紫心趕緊謝過了唐夫人,又體貼地給唐夫人夾了一些青菜,說道︰「唐夫人,這青菜看著就清心寡欲,吃了就覺清爽自在,紫心平常就很喜歡吃,唐夫人你也多嘗嘗。」
這話中帶著楊紫心的一片好意,她是提醒唐夫人在平常不要太過脾氣火爆,勸她如這青菜一般,能夠清心寡欲,不被激怒。
唐夫人到底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話中有話還是听得明白,只是沒想到自己活了大半輩子,反而還要楊紫心一個十多歲的小輩前來提點,羞赧之間又很是感激楊紫心,若不是這個小丫頭幫了自己這一把,自己可能許久都看不清唐府中的局勢。
當下,唐夫人對楊紫心的印象就好了幾分。
唐元琿看到楊紫心和自己的母親相處甚歡,自然也是高興的,也樂顛顛地給楊紫心夾菜,覺得自己把楊紫心這個救兵搬過來,真是找對了,心里竟然也隱隱生出對楊紫心一起生活的期待。
楊紫心不知唐元琿心中所想,只當他還是如從前般懵懂不知情、愛,見她夾菜,光想到他是要感謝自己,便也沒有推辭。
一時間餐桌上因為這你來我往,和諧的氣氛一下子好了不少。
終于,一頓飯吃完了,唐夫人又讓唐元琿帶著楊紫心去院子里散步,楊紫心不好推辭,只能同去,眼珠一轉,又出聲邀請了唐如雲同行。
唐如雲原本不想,唐老爺卻覺得楊紫心這姑娘不錯,若是以後真讓唐元琿娶進門,這妯娌之間自然好好相處才是,便命了唐如雲一同。
楊紫心非要叫上唐如雲,唐元琿其實也是不明白的,這會兒看著唐如雲不情不願的模樣,心情就更是不爽,當下就有點想發火的意思。
楊紫心拉拉唐元琿,背著唐如雲低聲道︰「我這是在幫你,你可不要不識好人心。」
楊紫心狡黠嘟嘴的模樣甚是可愛,唐元琿立刻就沒了火氣,連連點頭︰「好好好,听你的就是。」
唐元琿突然用寵溺包容的語氣說話,楊紫心就不由一愣,意識到自己也許是分寸沒有把握好了,其實楊紫心本來把唐如雲叫上,也是為了不單獨和唐元琿相處,可有時候距離這東西,很是難把握。
楊紫心想著便稍稍和唐元琿在實際距離上拉開了一點。
三人便在唐府的後花園走著。
唐府的後花園不似楊府,相對而言就比較空曠,基本上是用樹木花草隔開了許多面積不小的場地,此刻大雪過後,大大小小的都是一片片平整的雪地。
楊紫心先前還覺得奇怪,怎麼自家是三步一景,可這唐府卻有這樣的後院格局?
卻沒想到,楊紫心想著,就自己問了出來,唐元琿當下就一笑︰「這是因為你父親楊大人是文官,自然講究亭台樓閣的意境。可是我們府上是武官,平常就是需要在後院操練,自然是要地面空曠才好。」
「原來是這樣。」楊紫心點點頭,唐元琿除了感情遲鈍,果然其他方面還是很拎得清的人。
兩人這邊聊得和諧,唐如雲就一個人在邊上走著,很是嫌棄唐元琿和楊紫心,只覺得天寒地凍,卻還要陪著自己討厭的兩個人,唐如雲越想越郁悶,心里就忿忿然發起脾氣來,在後面走一步就踢一腳雪,雪粒子頓時飛揚起來,全往楊紫心和唐元琿後身上撲。
冬天本就穿得厚,雪粒子又是輕巧之物,一時間沾了兩人後腿的衣物滿是,可兩人正聊得開心,竟然一時也沒察覺。只有唐如雲在後面捂著嘴吃吃地笑。
直到唐如雲得意忘形,一腳雪踢高了,有那麼一小塊雪,直接打在了楊紫心的手上,楊紫心才回身去看,見到自己的襖裙全是雪,這才知道唐如雲在後面做了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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