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徒可曾抓住了?」楊德海急忙追問。
「這……」那護衛頭垂著,吞吞吐吐。
「你們都是些飯桶!」楊德海一看護衛吞吞吐吐,就猜到是沒有抓住歹徒,當下就往那護衛身上狠狠踹了一腳。
護衛吃痛也不敢做聲,只能暗自忍著。那護衛長見自己的手下吃了這樣的痛楚,而楊德海這般震怒,更是不敢怠慢,當即便告退,帶著那護衛下去再追蹤。
楊紫心心中冷笑不已,這要是能抓住,她就寫個「服」字!她就說,廖氏白日里吃了那麼大的虧,居然還能沉得住氣,原來她的目標是在良辰這邊!
楊紫心只恨自己大意,讓廖氏有時間安排好了這一切,現在楊紫影遇襲不過是為她的傷勢做個幌子,同時又能把廖氏的嫌疑摘除。反倒是站在自己這邊的良辰和她月復中的孩子,一下子就被廖氏除掉了!
「我的孫兒怎麼就都這般命途多舛!」楊老太君還在那越哭越猛,「這剛被那歹徒傷了一個肚子里的,我那孫女又出事了,真是造了什麼孽!」
「娘,你別哭了!」楊德海心浮氣躁,也被楊老太君哭得煩了,轉頭吼了一句。
楊老太君越發生氣,指著楊德海道︰「就你心硬,上次無常奕失竊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要加強府中的護衛,你就是不听!現在好了,事情越出越大!」
楊德海頓時臉色變得更難看,下意識瞥了一眼楊紫心,這才沉聲說︰「娘!」
語氣里的警告意味十足,楊紫心不由心中打了個突,有什麼東西快速閃過,卻又抓不住。
楊老太君自知失言,也不再揪著楊德海的錯處不放,掩飾地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這會兒大夫也終于到了,被人領進門後,便急急將藥箱打開為良辰診斷起來。
不一會兒,那大夫就放下良辰的手腕,把診脈的手收回,遺憾地搖搖頭很是謹慎地說道︰「夫人月復中的胎兒已是……」
楊老太君當下就雙腳發軟,眼前發黑,差點暈倒。一直扶著楊老太君的嬤嬤趕緊護住她,一面去掐了掐人中,這才使得老太太緩過勁兒來。
楊德海顯然也如楊紫心一般早就看出來孩子保不住,听了大夫確定的答案,也並沒有多少觸動,反而是急切問道︰「那日後還能不能再生育?」
楊紫心聞言,眉梢頓時就狠狠跳了一下,在邊上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過去——平日里楊德海對良辰也算是寵愛有加了,可沒想到一出事,還是會先關心她的存在價值,而不是她良辰本人,薄清如斯,還當真是刷新了楊紫心對楊德海印象的底線!
大夫便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說才最合適。他也是行醫多年,自然知道這般重創流產的婦人,能不能保住命都是說不定的,更何況還要預測生育之事。只是他若照實說了,很有可能連這婦人的性命都不會得到主人垂憐了,畢竟這個世道就是如此現實而殘酷,對沒有用處的妾室,男主人又何必再去花錢花力去救,這般死掉一個兩個,完全可以不當回事。
「先救人!」
正當大夫左右為難之時,一道清亮的女聲堅定響起。
說話的正是楊紫心,此時滿屋的人都將視線投向了她,而楊紫心紋絲不動,只是堅持得看著大夫︰「先把人的性命救下再說。」說著楊紫心就去吩咐旁邊的幾個女佣,「你去換盆熱水,幫著大夫止血。你去拿新的床褥被套,等大夫給易姨娘止血後,即刻將染血的換下。」
楊紫心這一番井然有序的命令,儼然是絕不會將良辰棄之不顧的架勢,楊德海雖然有些不悅,但皺了皺眉頭到底是沒說什麼。
楊老太君就更是有意思了,知道孩子已經保不住,她震驚過後也漸漸冷靜下來,這會兒眼淚都已經不見一滴,听了楊紫心吩咐救人,雖然不多說一句,卻轉身往外走,臨出門才對楊德海說了一句︰「我去看看影兒的傷勢。」
原來薄清的不止是楊德海。
楊紫心心中默然冷笑,卻又無限淒涼,也許自己偶然露出的冷漠,也是這楊家血脈中不可切斷的遺傳吧!
眼見大夫已經著手吩咐著女佣們,指示她們如何給良辰止血,楊德海也無意再留,畢竟他一個男子還是避諱見這女子血腥,轉身便也走了。
白薇有意去看楊紫心,卻見她不但不走,反而是轉身拉過一張椅子放在角落就坐下,顯然是想要守著大夫救治的架勢,只是那挺直的身影,卻顯得格外孤獨。
「要不要我去看看楊紫影那邊的情況?」白薇心中莫名有些酸澀,只想做些什麼能讓楊紫心省心一些。
楊紫心卻搖頭,面上只能看出一片平靜︰「不必了,這其中的曲折不用說也知道,肯定是廖氏在搗鬼,楊紫影那邊遇襲,不過是為了她白天的傷勢做掩飾罷了。」
白薇頓時愕然,她頭腦單純,並沒有想那麼多,卻直覺地問道︰「這怎麼可能?廖氏若真這麼做,就不怕露餡麼?畢竟我們是知道楊紫影的傷從何而來!」
楊紫心目中的寒光越發深沉︰「听過一句話麼?這世道撐不死膽大的。而今天這局,就是廖氏膽大的地方,她這是準備好了魚死網破的決心來賭這一局的。」
「什麼意思?」白薇越發疑惑不解。
楊紫心看向白薇︰「廖氏今日修書回廖國公府,肯定不止是讓她娘家人幫忙擺平羅靖宇,這刺客也是同時備好的。而廖氏自然也不怕我們抖露出來,因為,如果我們說了,那就表明我們在楊紫影受傷這件事上是一清二楚的,廖氏完全可以用以牙還牙的說法把我們也拖下水,尤其是現在易姨娘的孩子也沒了,事情惡化下去,我們也討不到好處,最好的結果也就是我們和廖氏雙雙受罰。」
白薇這會兒也听得似懂非懂,半晌轉了幾圈之後,才驚呼了一聲,又看向正救治良辰的人,趕緊又收聲,蹙眉壓低一些聲音道︰「那要是如大小姐你這般說的話,我們若是不能戳破楊紫影本就受傷的事情,今晚遇刺我們就只能吃啞巴虧。」
楊紫心點點頭,微微眯起眼楮,心情越發沉重。這廖氏不愧是長期浸yin在深宅中的人,關鍵時候,當真是玩得一手微妙的制衡之術。
只是楊紫心也不會坐以待斃,轉身就對白薇說︰「白薇,我知你武藝高超,這件事還需要靠白薇你幫忙。」
「但說無妨,我本來就是听命于大小姐的。」白薇見終于有事可做,趕忙就應道。
楊紫心感激地沖白薇笑笑,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將白薇當做一個侍女看待,這會兒她如此支持,讓楊紫心也有一絲暖意。
「廖氏鬧出這麼大的事也要好好收場才行,所以,她還會找機會聯系廖國公府,我身邊能憑著武藝悄無聲息監視她的人也只有你了,所以這段日子幫我暗中盯緊了,不說要掌握她的罪證,但是也一定要先防範著她還有後手。」
「是,白薇明白了。」
楊紫心點點頭,神色越發疲憊,先前還覺得自己可以獨當一面,可當事情來了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的力量還是太小了,不然怎麼會在收到如意的提醒後,都不知道多想幾圈,白白讓廖氏把良辰月復中的孩子害死……
白薇听了楊紫心的命令後,也沒有多語,便已經匆匆出門去了廖氏那邊。
而楊紫心眼看著大夫和女佣忙碌了大半天,直到天色微微發白的時候,那大夫終于長長舒了一口氣,抬起袖子擦拭了額角的汗珠,這才上前去給良辰重新把脈。
楊紫心知道這是到了救治的尾聲,便即刻站起身來,當下卻踉蹌了一下,原來坐得太久,楊紫心的雙腿已經發麻了。
隨意揉了兩下,楊紫心便腳步不穩地上前︰「大夫,情況如何?」
大夫收回手,轉向楊紫心︰「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這位夫人失血過多,加之那歹徒踹在月復部的那一腳極重,所以還是需要長期服藥,好生補補。」說完大夫又頓了一下,想起楊德海先前問的話,又補充道,「至于這生育之事,多多調理個一兩年,把身子養好了,還是有機會再懷上孩兒的。」
楊紫心听到良辰性命無礙已經是謝天謝地了,等到大夫說完這最後一句,楊紫心卻反而有些無端端地苦澀。
她知道這是楊家長輩關心的重點,甚至是良辰听到了也會慶幸,可在她听來卻很是諷刺,可這世道就是這樣,一個女人的命運,就是會和子嗣綁在一起……
「這是藥方。」大夫把剛寫好的藥方遞到楊紫心手中,「一日三次服用,過段日子再尋我過來查看即可。」
「謝大夫了,我會仔細照辦的。」楊紫心接過藥方,吩咐了佣人照顧好良辰,便親自將大夫送出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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