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成片的烏鴉從窗前掠起,黑壓壓地蓋住了天。
九萬跑進來,停在簾後︰「主君,青鴉借群鴉掩護,已經遁走。」
元靈均充耳不聞,直直望著元娞,眼底一片紅︰「只要是阿姊的事,靈均都會全力以赴。」她低下頭哽咽著問,「你要靈均做什麼事?」
「惠琰在長郡。大批北方流民入京來了,長郡發生暴亂,惠琰奉命前往鎮壓,實屬圈套。」元娞一口氣說完,眉眼因為疼痛擰成一團。她往身下的蘆草一拽,艱難地抬起上身,又重重地倒下去喘息,「回宮去,代我求陛下……召回惠琰,哪怕……只讓他見上我兒一面,便是把這孩兒……給她又何妨。」
「阿姊,阿姊……此事由你去說,恕我難以從命。」元靈均汗如雨下,拼命地搖頭拒絕。
元娞掐了她的手,仿佛使出全身力氣,喊破嗓子礫乃緩跋諾迷?榫?匚乜奩??佣?鍪郵滯笊媳輝檀罅ζ?齙納羈冢?災劣諶競熗誦淇 br/>
「給我刀,給我刀。」老婦從後面抬起頭。
九萬快速抽出自己的刀遞上,老婦一刀斬斷了臍帶。一聲響亮的兒啼劃破了這個驚險重重的黑夜。
孩子會哭,應該是康健的。元娞松了口氣,虛月兌無力地倒在榻上,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欣慰地看著老婦手中托起的紅通通的嬰兒。
老婦扒去嬰兒臉上的血凝黏膜,用溫熱過的巾帕擦洗嬰孩的身體,動作麻利地包裹了孩子,給元娞看一眼,讓婢女抱著,又去打整產婦身體。
元靈均不敢觸模他紅紅的、嬌女敕的肌膚,只是呵呵傻笑著。復走到榻沿看元娞,她緊閉著雙目,容顏沉穩。
「娘子太累了,是睡了。」老婦道。
元靈均又哭又笑,涕淚橫流一臉︰「孩子是你生的,誰也沒權利奪走他,即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阿姊等著我,靈均這就回京,會想辦法讓你們一家團聚的。」緊緊地瞄了一眼元娞的臉,倉皇地站起來往屋外走。
她站在門外,把帽子戴上,系好結扣纓繩,帽下的一雙眼楮血紅。九萬牽來玉頂烏騅。
元靈均召來密衛,吩咐他們盡快安排沛王離開此地,又對九萬說︰「你和我回去,侍從全部留下。」她翻上馬背,提韁在手。
九萬皺眉︰「主君,青鴉可能還在附近,臣擔心她已經通知青鴉之眾,可能去而復返,若在途中相遇……」
「勿要擔心。上馬!」
元靈均一催鞭子,竄進樹林。
二人進入城門後,元靈均吩咐九萬回國邸報信,自己則孤身一人向宮門而去。
在這之前,宵禁官員發現常山王失去蹤跡的消息,急忙稟明了上級,消息傳到宮中,由守衛宮殿的司閽層層通稟,遞到紫台處,在長極殿焦急等待著消息、還未安寢的鴻嘉帝這才知道,相關官員將元靈均沒有按時返回國邸的消息拖到現在才來稟告,不由得氣性大發,要把這些玩忽職守的官員通通下獄處置。
但她很快又冷靜下來,她清楚地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元靈均很可能也參與到其中,破壞了她精心布置的局,也該知曉了整個事件背後的陰謀主使。依她多管閑事的性子,接下來的事情將變得難以收拾。
她傳下命令,常山王返回城中立即開啟城門,不必阻攔。由此,元靈均才能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紫台。
「陛下。」內侍道。倚在矮榻憑幾上的元 抬起頭,在足足幾丈高的殿門下,蓬頭亂發的女子逆光長立。
外面雨聲潺潺,屋內寂靜無聲。
元靈均一步步,沉穩地走到大殿的中央。她渾身上下濕透了,潮濕的發緊貼在兩頰,額上金箔失去昔日神采,連斗篷底下露出一截的藕色王服都泅出濃色。
元 第一次將她從頭到尾地打量一遍,看得透徹,連睫毛上掛的小水珠都看得一清二楚。
「臣。」她揖手叩拜下去,「臣奉皇命送同慶離京,途中事絆,現回宮繳旨。」
元 呆住,不明就里地看著她。
元靈均在她懷疑的目光里從容不迫地站起身來。嘴唇蒼白無色,大概是淋了雨。
「四姊生了,是個男嬰。」元靈均暗暗掃她一眼,「因為個頭很大,四姊天生骨盆狹小,生他很是艱難,幾乎丟掉半條命。如今母子均安,臣難掩喜悅之情,有了和新生兒同樣的勇氣,便不顧宵禁地闖進宮來,向陛下報喜,臣想與血脈相同的陛下共同分享這樣的喜事,也替剛剛做了母親的沛王向陛下討一道旨意。」她提血脈,試圖讓她記起她們不僅是君臣還是姊妹的事實。
鴻嘉帝眉眼一滯,從座中站起,她揮手屏退眾宮人。殿門合上了,姊妹二人閉門長談。
不多時,里面傳來不大不小的爭執,在殿外值夜的宮人凝神屏息,只听見又傳出物什破碎落地的聲響,似乎砸中了楹柱,還伴隨著女帝失控的怒嚎。
元 臉色緋紅地瞪視著對面的人,頭上珠翠在空氣里來回晃顫。她沒有半點提及那件事的意思,卻又變相地逼迫自己召回惠琰。
「你當朝局是兒戲嗎?想要誰回來誰就回來,到底你是皇帝還是我是皇帝。」
「臣惶恐。臣不過是以一個親歷此事之人的角度來看,一個新生的孩子需要耗盡母親的心血,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才能來到世間,請陛下以一個女人的立場試想,如果您在場,也會被母親拼死生下孩子的那種場面所動容……」
「別說了……」
元靈均的話冰冷地敲打在她心上,敲打她的良心,愧疚心作祟的她不敢正視元靈均的臉。頭疼得想要快點逃離這里,去外面痛痛快快地淋一場雨。
住嘴,住嘴……她的腦子里不斷地重復,讓元靈均快點住口。到底是怎麼了,向來動手不動嘴的元靈均什麼時候學會老臣那一套說辭,沒完沒了地折磨她,逼迫她。
「……朝廷兵多將廣,為何非惠琰不可。陛下,讓四姊一家團聚,讓她們盡快啟程去沛國赴任,為陛下您駐守西北的缺口,難道不比長郡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