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會怎樣處置?若無其事地裝到足月待產,再到民間尋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孩頂替?那些騙人的把戲早就用爛了,去蒙騙別人還可以,是無法欺騙自己的,我不屑用此手段。樊姜是什麼樣的人,你跟了這麼久也該清楚一二,她曾經不需要倚靠丈夫兒子,今後更不需要。」
宮娥在冗長的走廊擒燈疾行,暈黃的火光映著五色衣裙。
樊貴嬪的視線從那些年輕又窈窕的身姿移開,重新看向樊婞。
安靜坐在下首的佷女讓樊貴嬪感到陌生,她忌諱的是,樊婞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擅做主張,令她大為不快。
「佷女愚鈍了,姑母恐怕已經想到好的對策。」
見樊婞臉上掩飾不住的詫異神色,樊貴嬪失望至極。
她苦心教導了這麼多年,樊婞連自己的脾性都沒有模到幾分,簡直枉閹?環?難?痰肌 br/>
「我一直都拿他無法,他要是真的在我月復中,作為母親,我自是興奮,畢竟是我的第一子,寄予期望頗多,但從另一面來講,他于我無疑是蝮蛇產子,他的存在反而是累贅,會壞我的大事,我便沒有留他的打算,如今沒有不是正好免去煩惱。」
想到太醫將積食當做喜脈,樊貴嬪竟有被人隨意戲耍的恥辱感,一時半刻還無法接受,她咬牙道,「太醫署這種昏庸之輩還有臉食王廷俸祿,實在該死。看來太醫令在那里的位置是呆得太久了,是時候換幾副新面孔了。」
「他們不少人知道姑母的事。」
「何止是我的全部底細,還有關于大王的,人多口雜,死人才不會亂說話。」樊貴嬪撫模手指,方才喝令斬殺老太醫的一幕沒有太放在心上,連同月復中之子的真假在她看來,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她坐在高位上俯視蒼生,在乎的是臉面尊嚴。
樊婞深知姑母做事心狠手辣,但不知道她為了實現野心可以拋棄親生子。
樊婞穩住心神︰「姑母,大王在今夜去見渠王君了呢。」
「她能找到,那是她的本事,你要是因此事專程來稟告,大可不必了。她不考慮我的提議,有沒有下一次見面還很難說,常山王不能換,常山殿可以是覃,可以是渠奕,也可以是別人。」
樊貴嬪說完,看向心月復宮使,「我听說,近日避風台鬧出一些事情,有一名吳姓女官,掌大王寢事,此人極擅房中術,懷孕秘方,宮人多向她請教。你去召她來見我,一並取來大王的癸水記錄。」
宮使奉命去避風台傳令,吳女官得到召令,來不及多想,匆匆整衣理鬢,趕來崇陽殿。
一番跪拜,吳氏呈上錄冊。
「吳女官曾稱根據推測的日期行房更易受孕,可有此事?」樊貴嬪問道,手里打開了錄冊。
吳氏拱袖道︰「臣悉心鑽研多年,總結出的法子,目前已經有許多人從中受益,絕無夸大欺哄之意。」
樊貴嬪略略掃過一眼,繼續問︰「你既執掌大王的寢事,近身觀察記錄大王的月事變化,應該更清楚大王在哪個時段最易受孕?」
「是。一共兩個時段,在初十的前兩日,二十日後兩日。」
「那就在三天後了。」樊貴嬪點頭,手指搖動,示意吳氏退出。
樊婞沒有走神,也沒有听懂姑母和那位吳女官之間的對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只好沉默。
「你認為樊欣如何?」樊貴嬪突然詢問樊婞。
樊婞搖頭,她其實也不知。她和樊欣雖是一父同胞,但幾乎從未了解過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弟弟。
「前夜里我做了一個奇夢。樊家老祖宗來拽我入黃泉,說樊氏氣數盡了,我不該再貪戀世間的權柄,逗留人世,我拔劍斬去他的手,一直朝鬼門關外跑,一頭撞到南天門的撐天柱上,天幕傾坍一塊,上帝震怒,命天宮司閽捉我投入地獄,一只花斑幼虎突然從黑洞躍出,奔我而來,我掣劍擊殺,砍在它左額上,我卻一腳踩空,從青雲上直墜而下……」
「啊!然後呢?」樊婞張大了眼楮。
「我根本不在地獄,還好好地睡在自己的寢宮中,也沒有不好的預兆發生。」樊貴嬪繼續道,「我喚殿外值夜的侍衛,無人應答,才發現當值的是樊欣,他倚在台階下睡著了,口中不住地囈語低泣,我知是夢魘住了,將他搖醒詢問,他據實相告,說夢見他的小兒出生,變作一只花斑幼虎,救人性命反被斫傷了額頭,他心疼不已,在夢中大肆哭泣。」
「姑母大幸,也多虧了幼虎相助。」樊婞大驚。天下竟有這等罕聞奇事。
「不,我從中得到一個啟示。」樊貴嬪一眉挑起。
殿中響起指甲叩動的聲音。
「樊欣命中主貴,當入殿去侍奉大王。」
如果元靈均在這里听見,也會撫掌稱奇的,只是她不在,對樊貴嬪的決意全然不知。
月上中天,寢房透過了些許微醺的月色,月光皎潔,也蓋不過榻上男女營造的綺麗。
這個男人冰壺秋月,風神秀異,一雙瑞鳳眼在月色下無比美麗,他還擁有一副媲美武將的平整硬實的身軀,元靈均著迷不已,她被狐狸攝取了心魄般,變成了媚人的女妖精,緊緊纏住對方,松不開,推不開,寧願交付身心所有的秘密。
里中的擊柝聲由遠及近,回蕩在空曠的深夜。
伴著歡快的蟲鳴,年輕的王宮夫婦在秋夜銀霜的見證下融為一體。
「渠奕,救我!」元靈均伸手抓向黑夜。她想要抓住什麼。
一只手輕輕握住,十指相扣,緊密地交纏。「別放手。」他對她說。
元靈均喘息著,用手指細細地撫模他修長的手指。她丈夫的手,掌握著最令人心驚的秘密,掌握著帝國皇帝沉重的托付。
「它握著的是什麼?」她好奇地問。
「你想知道的,我會全部告訴你。」
渠奕眉睫顫動,有汗水落下,他俯,餃住她的耳垂,低語︰「是副君的權柄。」
她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沒有听清,但她已經無法專心思考,她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她的靈識仿佛跳出了軀殼,蛻變成一只美麗的蝴蝶,從不知情為何物的少女蛻變成初嘗歡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