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公孫檀為此所累,是大家不願看到的結果。在座的諸位要是站在公孫檀的位置,面對同樣的情況。焉能坐視不管?他們重視君臣情義,而少家族利益。
「朝廷無情無義,盡使這種下三濫手段迫害主君,當我常山無將帥了,還隱忍個鳥,反它如何?」
如果朝廷懲戒公孫將軍,簡直讓人匪夷所思嘛。這里頭跟來的武將都曾和岑老將軍、呼延將軍打過仗。
「對,起兵打過去。」
「何須畏懼。」
一人激起群怒,眾人都叫囂要反朝廷。
陸遙雪捂住耳朵,嘀咕道︰「小聲點,不怕隔牆有耳呀。」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滲出,渠奕強行撐住。
符飄安撫了情緒激動的隨臣眾將。
待室內靜下來,渠奕對眾人曉以厲害。因個人仇恨而上升到國家內部矛盾,得益的必是旁國,但也不能漠視,助長陰謀者的威風,目前最主要的是遏制內亂發生的可能,尋回主君。
渠奕說道︰「諸位勿要再動怒了。我們在鄱縣身份特殊,不宜久聚,天色晚了,離開時務必注意隱蔽。」
武將們並非冥頑的莽夫,听他說得有幾分道理,個個義憤填膺,陸續離開了馮家小院。
人都散盡了,符飄近前幾步︰「公子保重。」
渠奕擺擺手,說無事,由天寶的攙扶著他往內室去,走到門前,猛地扶住格扇。腰部侵出大片血跡,迅速濕了袍服。
傷口再次裂開。
滿心憂慮的渠奕輾轉一夜無眠。到第二日天色放開才逐漸睡去。
許是陷入昏睡,到了午時才醒。他喚天寶,沒見人影進來,一問才知道是給鯤嬌送湯藥去了。
洗漱後稍用過午食,隨臣把傷亡名冊整理了拿給他。
此次遭襲,傷亡十分慘重,跟隨的宮人去了大半,連侍御鯤嬌都受了重傷,其余受傷的人分散安置在莊上。
這是馮賾的安排,他手下的人嘴很嚴。事做的多,話講的少,打探消息的本事卻不容小覷。
這日,管事在錢莊上打理,來了幾個問東道西的人,打發走後,鄱縣有名的潑皮無賴便又來置換銀錢了。平日這兄弟兩拿些不值錢的衣料來當,今日一上來就拿出一堆玉飾物件,嚇了管事一大跳。
真乃好玉。管事心中暗嘆。
玉佩質地光澤瑩潤。成色屬上乘極品,在鄱縣沒見過比這更好的了,就是不知來路正不正,管事一琢磨。便和他兩開了價。
兩兄弟急著去賭坊,大概沒仔細看過玉飾,不知價值幾何。一口便答應了。管事樂得眉開眼笑,讓人稱了銀錢包給他們。自己捧了沉手的白玉去見掌櫃。
馮賾在後院盤點賬目,見了那塊白玉。大驚失色道︰「來當此物的人現在哪里?」
管事告知是鄱縣出名的潑皮無賴,已經走了。馮賾叫他趕緊去攔,又喚了腳程快的心月復去宅子請公子過來。
其實馮賾根本不確定物件是否出自元靈均身上,但玉鹿自古象征權勢,多為天家之人所有,萬一就是她的……不敢猜想,那兩個潑皮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
管事想方設法把兩人騙回來了。
錢莊離馮宅也不遠,沒過一會,佣工去宅子請的人也趕到了,俱是騎著高頭大馬、腰懸刀劍的青年男子,陣仗威風得出人意料。
「呔,兩個狗東西在哪?拉出來讓老子一刀宰了他。」
兩人還沒搞清到底怎麼回事,刀劍已經架在頸上,涼意滲透了全身。
兄弟兩個雙雙跪伏在地,涕淚橫流,平日欺軟怕硬慣了,此時被對方如此一震,嚇得把前因後果道來,囫圇幾句話听得在場眾人面部由青轉紫,血脈僨張。
話還沒說完,一個大漢武將將矮個踹了個四腳朝天。
渠奕神志已大亂,他面對眾人,長身立在一處,整張臉隱在光明與陰暗的交界處,大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能覺出那渾身氣勢甚是嚇人。
九萬氣得兩手發抖,站在原處動彈不得。
樊欣冷笑一聲︰「 ,拿了白玉鹿來當,罪無可赦……」說完,霍然拔劍。
馬臉的右臂被齊根斬下,淒厲的喊叫頓時響徹天際,近處的過路人為這聲音震住,紛紛停住腳步。而撤劍的人目中盛滿滔天怒火,他緩緩蹲,撩了那人衣角用力拭去血,另一人親眼目睹一切,溺了一身屎尿。
「立即出城。」渠奕咬牙說了一句,拂衣走開。
不能讓這種心存齷蹉的褐夫逍遙法外,不能讓貴為國主的主君遭受如此奇恥大辱。眾人在心里叫囂,佇立原地不動。
殊不知,背對眾人的公子此刻臉上浮現出前所未有的陰鷙,他的傷口已然崩裂了,卻似麻木般沒有感到那股鑽心的疼痛。
他年少隨父征戰,卻鮮少博得父親贊賞,因他過于婦人之仁,常留後患,致使大軍月復背受敵,當年也正因此,才使得父親黃沙埋骨,再無生還。
長久掩埋內心深處的憤慨仿佛被人撕開一道口子,將他曾經的驕傲踩于足下,將他的屈辱袒露人前,他那可笑的良善一次次地被踐踏,當做是理所當然。
她的恥辱是他的恥辱,這種恥辱……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嗎?要忍到何時才能真正學會忍耐。
他猛然轉身回來,大步走過去掣出旁人的劍,揮砍出去,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劍鋒毅然揮出了。
腥熱的血噴濺在符飄臉上,眾人看去,只覺公子的臉模糊不清,袍上的點點紅梅在空中飛舞起來。
渠奕將劍回鞘,忿然命令道︰「拔去舌頭,斷其雙臂,趕到深山林去。」
走了一夜,衣衫襤褸得不像樣,腳下絲履也殘破不堪。
元靈均是不敢進城的,她考慮得很清楚,若沒有到達常山境內,絕不能出現在其他郡縣城內,得避開人群聚集的地方,沿著河畔的村落走。
從山林出來時,一行男女騎著大馬正緩步往山徑上去,看樣子應該是城里出來踏春游玩的。她繼續往前,途中踫上一個勞作的農婦,農婦看她蓬頭垢面,又有身孕,實在可憐她,便分給兩塊蒸餅。元靈均早餓得前胸貼後背,欣喜地和農婦道了一聲謝,狼吞虎咽地吃了,然後找到一處山泉水喝了幾口,精神頓時振奮不少。(未完待續。)
PS︰不會苦大仇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