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夏季節,大雁陸續北飛了,卻始終無人來尋過。
元靈均感到不安,她不去想那其中的緣由或者各種波折。過多地猜測會摧垮人的意志,她現在要靠著僅有的意志來生存,她想了想,不能再干等下去,與其著急,不如親自去尋找答案。
「月娘你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沈寅月一忙完手里的活,元靈均就鄭重其事地把她拉到一旁,「我該走了,明日一早就出發。」她將自己的想法全盤告知沈寅月。
「我就知道有這天,你要走我不攔你。」看向她,沈寅月輕輕地嘆息一聲。她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知道元靈均不會長留此地,只是不舍,她們沒有血緣聯系,短短半月相處下來卻勝似姊妹。
元靈均亦是如此,這些日子承蒙沈寅月照顧,一飯一羹,如母如姊,大恩不是一言兩語能表達清楚的。
沈家不寬裕,反而清貧,為改善吃食,沈寅月常帶虎兒下河抓魚,或者賣了針線織布買來豬肉。元靈均能做的極少,沈寅月做飯,最多幫她攢灶添柴,元靈均做不來針線,就替她捋線頭,或者教虎兒識字,揀了野果回來她做成果酒果漿,果漿甜甜酸酸,虎兒很愛飲,熱了饞了都要喝上一大碗,果酒多了喝不完,沈寅月就砍些竹筒拿去鎮上販賣,賣給過路的行人,賣給茶寮,如此也帶來一筆收入,雖不至于大富大貴。卻也減輕了負擔。
清苦貧窮並不可怕,如因此對生活充滿怨恨便是憤世者的悲哀,絕不是堅勁之人的墳墓。如被世事百般摧殘不必氣餒,要以更強大的力量反擊回去。人一定要抱著信念努力地走下去,才可能看到希望,如竹石一般,千磨萬擊還堅勁。
元靈均要走是決定好了的事。
沈寅月一早起來做蒸餅,好與她路上充饑,虎兒拉著她衣角不放。一直問︰「阿姨什麼時候再來?阿姨還來?」
「會來的,等阿姨見到家人就來看你哦。」元靈均愛憐地模模他的小臉。
沈寅月裝好了蒸餅,又贈她一袋銀錢。「錢雖不多,但能解燃眉之急,你也別說不要,走遍天涯離不得銀錢。路上若是遇到了麻煩。盡管回來找我。」又給她收拾了幾件麻衣和鞋,包袱鼓鼓脹脹不知塞了多少物什。
元靈均雙睫濕潤,拱手長揖,「攪擾多日,給月娘添了不少麻煩。此番如能平安回鄉,他日必餃環結草,報月娘的大恩。」
「說哪里的話,只盼你早日和家人團聚。」沈寅月按住她手臂。拿過包袱扶她走出屋子,堅持要送她到村口。
這時候。一個人影慌張地跑了過來,嘴里高聲嚷著什麼,一個猛沖差點撞翻了籬笆。兩人仔細一看,卻是村長家的小兒子。
「六娘子,村口、村口……你快過去瞧。」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大喘著,到兩人面前站定,「你家人,是你家夫君來尋你了……」
沒等他把話講完,元靈均抬頭望去,怔在了原地。一個黑袍素衣的青年已經出現在他身後,行色匆匆,滿臉胡渣,哪里是那個風華絕世的公子蘭,分明是落拓潦倒的浪跡士子。
元靈均屏住呼吸,心咚咚地狂亂鼓跳,無法平復。公子就在那里站著,她恨不得立即沖將過去投入他懷里痛哭一場,奈何身上的力氣驟然消失,腳也被定住。
渠奕幾個大跨步奔到她眼前,將她扣進懷里,力氣大得驚人。「我來找你了,終于找到了。」情緒激動到語無倫次。
很快和她分開一些距離,拂衣朝沈寅月跪拜下去,「恩人救吾妻性命,請受我一拜。」
沈寅月向後退了半步,還是坦然地接受他一拜,而後扶起他,「不是我說,郎君太大意啦,往後可別再弄丟六娘了。」她抹了抹眼角,笑道,「你們夫妻重聚,想必有好多話要和對方說,何不進屋一敘。郎君還沒用飯罷,我去備些朝食來。」
她笑吟吟地去了灶房。重逢的夫妻相攜進了旁屋,把門合上。
都有太多的話要問,太多的故事要講,只是從哪里開始呢,兩人的千言萬語都抵不過溫暖的相擁。
「走到哪去了,翻遍山林也尋不到蹤影。」渠奕緊緊抱著她,胸腔都是疼的,失而復得的心情實難描述。
兩臂被箍得生疼,元靈均卻更緊地回抱他,生怕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夢醒她還是一個人。
「我找不到你們,渠奕,你還活著……」太多委屈,一句也說不出口。
她的委屈,渠奕何嘗不明白,用力揩去她面頰上淚水,松開手臂,從袖中掏出一只錦囊,抖落出白玉鹿重新替她戴上。
「玉鹿沒有丟!」元靈均眼楮紅紅的,兔子似的,她細細地摩挲著玉鹿,一時百感交集。
夫妻二人再次緊緊相擁,絕口不提各自遭遇,只關心對方安危。
元靈均問渠奕怎麼找到這來的,渠奕說,多虧她舅父。因為白玉鹿確定大致方向,多方尋找仍無結果,後到了此地,在茶寮偶然喝到果漿,他也不是僅憑果漿便能斷定她的下落,但總抱著一絲希望,一路打听到便到了這里,沒想到真的是她。
「馮家舅父?」
「他說很多年沒見面,肯定認不得了。他是你小舅父。」
「是馮賾。」元靈均含淚斂首,「他當年聲稱要出家做道士呢。母親被囚寒室的時候,馮家與我們斷絕往來,他是唯一給母親錢帛資助的舅父,他每年都會通過宮人捎帶糖食給我,後來我去常山,和他失去聯系,但我一直都記得。」
在宮中那幾年听聞過她兒時的境遇,但從沒听她親口說過。渠奕捏了捏她手心,笑道︰「我帶你去驛館見他,他也來了,正帶人四處尋你,還有九萬他們。」
元靈均點頭答允,額頭抵著渠奕胸口,靜听心跳,心安不已,手撫過他中刀的地方,問傷勢怎樣了。渠奕說無事,低頭在她耳畔調笑幾句,元靈均紅著臉咯咯笑起來,踮腳在他面上貼了一下,直呼胡子太扎人。(未完待續。)
PS︰最近在看《漢武大帝》和《三國演義》,歌好劇好顏值高演技贊,那年代的演員真的是用心在演戲,夫妻情,兄弟情,君臣情,情感真摯動人,催人淚下,劇中服飾建築等各種道具也考究美膩,特別是連枝燈,簡直美到心醉了,我要把寫到文里。
(好吧,我無意中開啟了懷舊劇場話嘮模式,果然是人老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