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風波 第一百五一章 心易變

作者 ︰ 桃花寺

將她比作莊公之母,那還真的想錯了。元靈均心里發冷,又覺得很好笑,面上的難色在她的壓制下漸漸化開了。心想︰我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麼,也不能讓她看透我才是,否則她只要抓住軟肋就能輕松制服自己,讓我听命于她,為她的方便行事。也難怪王師和師兄都勸她不可小視樊姜的任何決定,樊姜步步為營,幾十年很少失手,不會做徒勞無功之事。

「四海不穩,母親不去忙朝務了嗎?大臣都還等著母親商量對策。」她看向樊姜,臉色已恢復到起初的平靜。

樊姜連眼楮也沒有抬一下。「朝廷事務繁多是真,一直未得空到紫台來,連孫兒的模樣都未仔細看清,是做祖母的失職。」

她單手托住孩子,一手撥開襁褓,輕撫嬰兒的眉眼,「好孩子,讓祖母瞧瞧……喲,庭角如此圓滿,這點挺像陛下,鼻子像上皇……這兒是什麼,長了塊黑痣嗎?」。

當然是黑痣,身為孩子的生母,元靈均十分清楚那塊黑痣的位置,它就長在孩子腦袋左邊靠後的方向。剛出生的嬰兒頭發淺,黑痣顏色略深,很容易被發現。

但樊姜看上去很驚訝,一直盯著那塊黑痣,流露出的神情是難以置信,甚至震驚和恐懼。元靈均似乎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樊姜害怕的事情……

「長得不錯,是福相。皇子是元氏冑裔,名諱也不能馬虎。上皇給他的是哪個字?」樊姜把孩子交還到嬤嬤懷里。

她竟然會問上皇的意思。元靈均面露詫異,幾乎想也未想地答道︰「君父給的是‘敏行’二字。」她挑眉,注視樊姜的表情。

「慎言敏行。甚好!百日宴上我會宣布皇子名諱。」樊姜微笑。額上沁出汗珠,她正用絹巾擦拭,「陛下初服,又身患痼疾,恐怕也無暇顧及,皇子就暫交由我來撫養。陛下何苦這副表情,不說是親祖母,也是有血緣關系的佷祖母,還能害了他不成,倒是陛下,皇子三番兩次生病,難道不是陛下的失職所致?」

元靈均急走兩步,「即便是這樣,他卻是我的兒子,是我十月懷胎險喪性命才生下的,你有何權利奪走我作為母親撫育他成人的權利。」

鞏氏再次擋住她的去路。樊姜似有不悅,將她推到旁邊,「那我今日就偏要奪走他,陛下又能奈我何。」她撇頭朝身後幾個宮人吩咐,「帶走!」

宮人拂身退走。面對氣勢凜然的樊貴嬪,這邊的宮人無計可施。

嬰兒的啼聲又起,整座紫台都听見他高亢有力的哭聲,他大概有所感應,知道自己要離開母親。元靈均心都狠狠揪起來,臉呈死灰色,她太窩囊太無能,連一句「我再看他一眼」也說不出口,只能任由她們抱走。

宮人走遠了,樊姜掃視眾人一眼,揮揮衣袖,也準備回宮了,「陛下,我看你精神不太好,出宮一趟就這樣,還是回寢殿歇著罷,沒事就不要四處閑逛,那對你的病情沒好處。」

她這樣子到底是誰害的。元靈均忍住不開口,她喉頭隱隱有腥味冒出,真怕一張口就能當著樊姜的面噴出血。要真是這樣,她這輩子都休想再坐殿參朝,兒子也別想再見一面。

「對了,我把樊欣也帶走了。陛下厭煩他,從此眼不見心不煩。」樊姜回頭補了一句。

元靈均臉都氣白了,額上突然暴露的青筋嚇了鯤嬌一跳,忙撫著她胸口勸道︰「氣急攻心,陛下千萬別動怒。」

火旼道︰「陛下去昭台宮也能看見小皇子。」

「閉嘴!」她大聲怒斥一聲,飛快地揩掉唇角的血絲。

回身剎那,眼前忽然陷入一片模糊,黑潮襲來,她一腳踩到石梯稜角,身心不穩,腦袋重重地磕了下去。

到了議事殿,樊姜就忙不迭地處理奏章,政事繁忙又瑣碎,都要她來拿主意,連片刻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鞏氏端飲進來給她解渴。整理奏本的時候,無意說道︰「貴嬪親自撫養皇子是好事,皇子成人後定然只奉您為尊,唯您是從,而疏遠生母。」

樊姜大飲漿,停下來注視案上的奏本,解釋道︰「我根本沒想到那里,朝廷的老將多數為上皇舊臣,性情剛烈耿直,且一心忠于元氏,此次出征,對他們而言利大于弊,我不放心啟用,又不得不用,思來想去,只能使點手段將皇子扣在身邊,陛下初為母親,事事以兒為先,此兒如今在我手,她絕不敢輕舉妄動,由她親自壓制老將,事半功倍,我亦能省心不少。」

「貴嬪此舉高明。」鞏氏笑道。

「對一個嬰兒下毒手,能高明到哪去……我做事光明磊落,陰損手段向來不恥,傅姆說的高明,我心更加不安,也不願接受。或許人到了一定階段就會改變,特別在我這種年紀又到了這樣萬人仰視的位置,少不了要使些不入流的手段吧。」她嘆息一聲,問鞏氏:「皇子紅疹如何了?可別真的害了他。」

想到方才發生的事情,嬰兒頭上的黑痣浮現在眼前,她內心的那股畏懼又涌現出來。她聲稱信奉神佛,但因為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從不供奉神龕,然而那塊黑痣的出現……她此刻竟有些畏懼神佛的力量了。

「劑量不多,紅疹很快就能消除。另外……」鞏氏頓了頓,又繼續說,「火旼遞來了消息,說陛下可能又發病了,在樂府,狀況已然不對,時常失神,產生幻象。」

樊姜猛然看向鞏氏,嘴唇打起了哆嗦。「病情又加重了嗎……」她喃喃自語,深感無力地握住拳頭,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樊欣在門前跪著。

對,她把樊欣要過來了,元靈均不喜歡他,其實她又何嘗喜歡,這個人是沒有靈魂的。木頭還能劈柴燒,沒有靈魂的人最多稱為行走的尸體。

「樊欣,好好做你的事,只要听我的話,你母親她就沒事。退下吧,這里還不需要你伺候。」她不耐煩地說道。樊欣並沒有依言退下,跪在那兒一動不動,成了木雕一般。她大為不悅,正要發作,走廊響起倉促的腳步聲。

宦官到了門外,大聲向她跪稟︰「貴嬪,陛下出事,方才失足摔下石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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