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靈均撇撇嘴,顯然不信公子的話,「怎麼會,我可是一晚都似抱著冰鑒,很是舒適呢,公子又來騙我。」
說這話的時候,渠奕臉紅了一大片。元靈均在低頭整理衣襟,絲毫沒有注意。
她能退熱,其實都歸功于渠奕。渠奕的體質是難見的冬暖夏涼,冬天不必加褥子,熱天不必納涼,元靈均和他成婚後,對他愛不釋手的原因也緣于此。
這次受傷突發高熱,她昏迷了大半日,夜里身體燒得如同旺盛的火爐,太醫說如不盡快退熱將可能危及性命,于是渠奕赤身抱了她整晚,直到了後半夜,身上的溫度才慢慢減退。
那種場景光是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吧,畢竟是性向正常的男人,一絲不掛地抱著一個女人,還不能做點什麼……公子果然不是尋常之人,名聲傳遍南北,那上面的定力也非同凡響吶。只是,公子這樣正經—無—錯—小說真的好嘛。在簾下伺候的天寶不忍心地閉了閉眼楮,把臉偏到半邊,內心掙扎著要不要將真相告知陛下。
「天寶,閉著眼楮做什麼呀,是不是進了灰塵?」鯤嬌進來就見他閉著眼,一副要想進去又不敢進去的模樣,兀自覺得好笑。
天寶瞪她一眼,「別廢話了,快點去吧,陛下還等著用羹哩。」怕她再問,理智地走開了。
鯤嬌莫名其妙地看了兩眼,嘟囔著說了一句,「什麼臭毛病。」
「躺著煩悶無趣得很,我想去殿外轉幾圈,如果能去宮外就再好不過了。」元靈均一邊說,還一邊往身上套著外袍,歪歪斜斜地不成樣子。
渠奕極有耐心地幫她束上腰帶,聲音溫柔地說道︰「要是不想睡,下地走走也好,紫台新開了秋華,去瞧瞧也挺好的。陛下心火太重了,不紓解心情反而不利休養。」
進來就听夫妻兩人這般交談,鯤嬌嚇了一跳。公子未免太驕縱陛下了,受傷就該躺著,哪有到處亂竄的。不過她沒敢勸,陛下從小就不听人勸,除非對方是公子……然而公子都同意了。
「公子,你人真好。」她心里一激動,顧不得侍女還在旁邊,扳下渠奕的臉就吧唧地親了一口,然後故作正經地穿衣。
被突然「輕薄」的公子臉上一片火燙,粉紅色從脖子蔓延到耳根後面,堪比昨夜抱著的大火爐。侍女們捂著袖子偷笑,不動聲色地避遠了。鯤嬌已是見怪不怪,國君好艾,好也就只好公子吧。
成婚這麼久,渠奕還是經不起逗,害羞就會臉紅,不過元靈均就愛看他臉紅的樣子,美的人多了,像渠奕這種害羞的美人很難得見的。
元靈均玩心大起,故意逗他道︰「呀,公子的脖子怎麼紅了呀?讓我看看,是不是蚊蠅咬的。」她伸出狼爪上下搗亂,渠奕一把抓住手腕,怕她再撞了腦袋,根本不讓她近身,元靈均不甘示弱,兩人你來我退,你攻我守,笑作了一團。
「陛下還用羹嗎?」。鯤嬌打趣。
「要的要的,快拿來給我。」
夫妻倆止了玩鬧。盛好的羹湯端上來,渠奕率先拿過來要喂她,有了前幾回經歷,元靈均趕緊搶在自己手里,慢慢舀著喝。心里想著︰公子哪里是喂飯,分明是變相地調戲,向來都是她調戲別人的。難怪說夫妻越相處越相像,公子這點怕是受她的影響。
「頭還疼不疼?」頭發埋在衣服里,渠奕小心翼翼拉出來,手指輕快地在腦後發間穿.插梳理。
「不去管它反而沒那麼疼,但一想著它,就疼得人想哭。哎呀,好癢。」她縮了縮脖子,渠奕把手拿出來。
羹湯還剩一半,她已喝不下了,拿著羹勺在碗中潑來浪去。
「用完我帶你出去走走,到水榭去看荷花。」渠奕拍拍她的腿,站起身。
水榭涼爽,景色宜人,正是暑天避熱的好去處。「唔,那好。」元靈均趕緊低頭猛舀羹。
外間的人只听見安靜的內殿中發出一陣輕微的吸溜聲。
用完羹湯,渠奕果然帶她去了水榭。
水榭的荷花開得熱鬧,喚醒了一夏清涼。近看,荷池里紅白相間,儀態萬方,含苞待放的菡萏,賦予禪意的殘荷,飽滿盛放的荷花,美不勝收,美中各有千秋,滿池的荷葉層疊鋪展開,似綠傘,似玉盤,它們的睫干筆直,亭亭玉立,不蔓不枝。
「君父以前對我說,宮里的荷花遠沒有北宮山下的好看,因為那里的荷花生長只有,不受分毫約束,才是真正遠觀不能褻玩的君子花。公子,說起來,我還沒去過北宮山,那兒究竟是什麼樣的也不清楚,只在別人口中得知。」元靈均語氣很是遺憾。
涼亭四面圍紗幔,亭內放一張乘涼用的琉璃榻。渠奕拉她走向水邊,那里備好了茵席,「陛下想去也不是不行,等傷好些了,就陪你一趟北宮山行宮,但還不能上山去。」元靈均眼楮都亮起來。
都要去北宮山行宮了卻不能上山,不拿出理由實在說不過去。
「君父也不讓我到山上去,他說太危險了。」元靈均眸子暗淡了下去,「危險哪里及得上宮里,從石階上摔下去的時候,我就想我不能這樣死了,否則元氏再無翻身日。」想起被強行抱走的幼兒,她說不出話來,眼楮有些濕潤。但她不能就此認輸,這不過是短暫的分離罷了。
「你我都清楚,敏行根本保不住。當初她把樊欣給你是抱有目的的。」渠奕抓過她的手,斂目端詳,她的手腕細膩皓白,如瓷如玉,「岑邈忠君愛國,樊欣這個人恰恰相反,他的孝心重過忠誠,貴嬪抓住他母親便是抓住了一切。」
他嘆息︰「靈均,我們一直處于被動,這是劣勢,是要被人牽著鼻子走的。」
「所以連自己的親兒都無力保護呢。」腳麻了,她把雙腿從臀下挪出,般礡而坐。望著接天荷花,她沉默了片刻,俯身去撥眼前的一株紅荷,荷瓣滾落下圓潤剔透的珠子,濕了掌心。渠奕展開袖子與她拭干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