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風波 第二百零四章 豈不爾思

作者 ︰ 桃花寺

元靈均怔了半晌,直到鯤嬌氣喘吁吁地立在門前,她才相信是真的,並非是自己產生了幻听。渠奕,他回來了。

他在信中寫道︰「離京四載有余,萬里之遙,不見吾妻,豈不爾思。」

渠奕說︰怎能不思念你。

寥寥數語,滿紙溫情,觸動了她心底柔軟的弦,元靈均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寫這封信時候懷著怎樣的心情,雀躍,興奮,還夾雜難過和心痛,因為紙上留有淚痕,因為她給他的信從思念到最後的憤怒,每句都是對他沉默的控訴。

「公子真的要回來了嗎?」。鯤嬌從她的臉上看到不同以往的激動情緒。

「信送到臨安需要三月,應該快到了。」

元靈均紅著眼眶,把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再看了一遍,重復數次後,她將帛書緊緊地捂在胸口,顫抖著吁出一口氣,視線投向庭中亭亭如蓋的枇杷樹。

四春已過,枇杷果實累累。

鯤嬌也盯著那些碩大的枇杷果,「陛下,今年枇杷最大最好,是應了吉兆,不如摘了賜給宮人同享吧。」

元靈均翹起嘴角,眸子泛著明亮的光,「先不要。」

使臣光祿大夫黃道琦每年都會遞回國書,但從開鳳第四年開始她才真正地接觸閱覽,然而黃道琦公式化地報政讓她無法從中得到關于渠奕的只言片語,連隴西蜀國,這個位于晉國西南方向的國家都了解甚微。

元靈均並不知道,這四年中隴西發生了多少故事,且和渠奕有關。

蜀國老皇帝駕崩,國內時局動蕩更迭,年輕的皇太孫在支持勢力極其單薄的境況下于老皇帝柩前即位,成為新一任蜀王,而擁立蜀王的除了他的小皇叔江陵王,還有一位嫡親的姑母錦官公主。

這位錦官公主是蜀國最富傳奇色彩的女子,她是蜀國先帝的老來女,在十八歲那年和世家公子訂婚,卻在出嫁的前一夜突然悔婚,從此閉居宮中,專心教養太孫,如今年紀早已過了三十,仍無成婚的想法。

民間不曾見過公主真顏,猜想她可能是貌陋體胖的公主,不然為何耽擱至今,有的人說她是心有所屬,愛而不得,便發誓終身不嫁,也有人說公主一心向道,不慕紅塵,還有人說,蜀國根本就不存在錦官公主,是那些酸腐文人杜撰出的人物……

這些猜測說法伴隨了蜀人十余年,幾乎要成為皇室永久的秘聞時,錦官公主靠著強硬的手腕把毫無根基的皇太孫扶上了帝位,由這位傳奇公主的芊芊素手挑起了皇族的戰爭,錦官城里掀起關于皇位之爭的血雨腥風,在這之後,蜀人口中出現次數最多的人物一定是錦官公主孟典。

在今年的上元節,錦官公主突然和蜀王說道︰「妾養育陛下,從未提過任何請求,陛下便允準妾的第一個請求吧。請讓妾嫁給晉臣渠奕。」

公主心慕晉臣渠奕在宮中已不是什麼隱秘的事。晉使訪蜀,公主不曾放在眼里,也不曾為此離開過寢宮半步,只有一次端午宴,蜀王請她入宴,席間那位精通律呂和國策俊美青年侃侃而談,讓公主另眼相待,公主相中了他,但也沒有為此頭腦發熱。錦官公主才華橫溢,美貌非凡,朝中也不缺有才能有相貌的年輕郎君,讓公主能求婚的原因,是渠奕解開了她十多年的心結。

公主在十八歲成婚前夕,才從侍女口中得知,未來的駙馬對她的溜肩十分不滿,並且大肆議論和嘲笑,公主身份尊貴,侍女即便知道她是溜肩也不會當面指出,公主愛完美,一朝得知自己有如此大的缺陷不能接受,竟不敢再出門,再想到要和那位嘲笑自己的未來駙馬成為夫婦,索性悔婚不嫁,深居後宮。

女人不是要別人來恭維,畢竟是假的,而最有效的還是要想辦法遮掩不足的地方。渠奕獻給公主一套錦織的雲肩,公主第一次嘗試,第二天錦官城便出現了不同樣式的肩帔,公主成功地掩飾了缺陷,久而久之,也正視了自己的缺陷,而雲肩早已成為錦官城的新風潮。

公主提出的請求也非意外,年輕的蜀王早已洞悉姑母的內心,他還未從震驚中醒轉,公主施施然地走到渠奕面前,「公子能不能為孟典留在蜀國不走了?」她有自信,四年光陰的相處足以改變一個人,哪怕他心如磐石。

沒想到渠奕站起來,向蜀王拱袖道︰「臣已經讓人報信寡君,回程在即,特此向陛下請辭,允準臣早日返國。」

他拒絕了貌美多才的公主。公主不解,「公子是嫌我年長色衰嗎?」。

「並非如此,臣已有妻兒,她還在臨安等我回去,而公主另有良緣等待。」渠奕堅定地回答道。

「妻是有,兒卻是他人的。如果公子沒有妻室,會留下來嗎?」。公主心傷,她竟然被自己中意的男人拒絕,雖然渠奕和自己不曾有過曖.昧,也沒給過任何期許,說來都是自己一廂情願。

渠奕搖頭,「公主,沒有如果,即便有如果,我也沒有忘記自己是晉人,身負君王賦予的使命來到寶地。」

「我探听過關于公子的事,貴嬪對你不滿,想讓別人取代你的位置,萬一你的妻子改醮,和別的男子成婚了。」公主試圖再爭取一把,「從晉國回來的商人說,你們的女皇陛下寵幸一名傅姓優僮,與他行同步,寢同衾,一定是極受帝王喜愛才會有此恩典吧。」

那便是傅伶仃了。渠奕微微笑道︰「臣知道了。」

「這樣……你也非回晉國不可?哪怕處于內憂外患,哪怕妻子變心,哪怕我強行留下你,也非回去不可嗎?」。

渠奕笑而不言,答案再明顯不過。公主真正嘗到了愛而不得,憤然離席。

「不如就照姑母說的,強行留下公子,等和姑母成了家室,心也就安定下來。」蜀王並非不明事理的昏君,他是故意刺激。

公主抹淚,傷心得如同小女孩,「如果因為那樣就忘了曾經恩愛的妻子,我反而瞧不起他。只是可惜,我沒有和女皇當面較量的機會,如果能公正地較量一番,我未必會輸給她。」

蜀王無奈地嘆氣,「姑母贏了也如何?輸贏又不能決定渠公子歸于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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