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姜自信自己能掌握一切,卻沒有預料到,她不僅沒有把元靈均養成羊羔反而養成了一頭狼。這段婚姻只是她的權宜之計,卻讓元靈均從中醒悟,如果她懂得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就該清楚在和權力二者之間如何做出明智的選擇,然而她永不知足,沒有節制的索取只會得不償失。
「有慈父般的溺愛和縱容,又有嚴父的訓斥和教導……這才是真正的蘭。」在年輕公子寬厚包容的面容下不失慈父的嚴厲,滿身戾氣的少年君王收斂起了尖銳。
「姑母,接下來怎麼辦呢?」
在樊姜身後站著鞏氏,還有著青官服一直斂著頭的樊婞,不知不覺中,樊婞發生了月兌胎換骨般的改變,她的美是抽苞待放的牡丹,高貴與美麗並存,假以時日會是國中最艷麗的存在,她自己卻渾然不覺,但她洞悉世事的姑母早已察覺異樣,那不過——巧罟??映醭 ?珊蟪莧璧南笳鰲 br/>
樊姜不會當面點破,學不會收斂的人,遲早會在人前露出狐狸尾巴。
樊婞沒有得到回答,抬起白皙的面孔,注視著姑母遠去的背影,似乎想起什麼,發出詭異的輕笑。
長廊中響起一片環佩搖動聲,毫無節奏,她遙遙看去,槐樹下一片闐靜安然,那兩人早已離開了。
「公子快點。」她在前面跑,一邊催促,回頭見渠奕慢悠悠的,拽過他的袖子。
兩人穿過重重宮台,在屏山殿前停下,庭中的百年枇杷樹茂盛如華蓋,枝頭綴滿了橘黃的果實,顆顆飽滿,大如雞蛋。
在樹下站定,元靈均仰望了半刻,對著滿樹的枇杷口齒生津,視線瞄到最好的一束,她挽高了袖子,「公子在這里稍等。」
渠奕拉住她胳膊,笑言︰「陛下要親自上樹去嗎?」。
天寶唬了一跳,「陛下,爬樹小人最在行,讓小人來吧。」說著趕忙挽了衣上去幫忙。
「那不一樣。」元靈均撇開他,把裙角掖在腰帶,開始手腳並用地攀爬,三兩下便穩穩地立在樹杈上,在樹枝間靈活得像只頑猴。
渠奕面上浮起柔和的笑,他是知道她的心意,因此並不阻止,張手護在樹下,見她跳來跳去,不免驚了一身冷汗,出聲提醒「當心腳下」、「踩實了再上去」。
元靈均咧嘴一笑,繼續向上爬去,快到樹頂的位置,掰下一束最大最紅的。
「快下來吧。」渠奕伸臂欲抱她下來。
元靈均卻在枝干上坐下,把枇杷遞到他懷里,眼波流轉,「采蘭贈芍,芍藥別名將離,寓意不好,公子在巴陵贈我蘭花,我回贈公子枇杷好了。」
她剝開一粒,摳掉果核,喂到渠奕嘴里,渠奕細嚼慢咽,見他眸中的幽光漸漸加深,眼楮盛滿了光輝,輕聲問︰「好吃嗎?」。
「很甜。」他握住她手腕,元靈均伏上他肩頭,哽咽無聲。
哭了一陣,攢起拳頭使勁地敲他的背,「公子,枇杷果都長了四回,再不回來,我就不要你了。為什麼不給我回信,惹我生氣,你真的是可惡至極。」
「你寫的那些信,讓我恨不得飛回來打你**。何為恩情斷絕,何為同床異夢,你倒說得出口來狠傷我心……」見她實在傷心,渠奕軟了心,任她捶打,撫著背輕聲安慰。
一旁的天寶掖著眼角的水跡,把宮人都帶了下去,這里只剩下夫妻兩個,他們可以暢所欲言。
渠奕抱她下來,把滿是眼淚的臉按在胸前,「是,我太可惡了,所以急趕回來讓你出氣。」眼圈略微泛紅,聲音帶出一絲顫抖,「想要如何泄恨,任陛下發落。」
元靈均搖頭,「你明知道我不會那樣做。」
紫台的花開了大片,綻放得轟轟烈烈,明媚月兌俗。夫妻十指相扣進了廡廊。
「我要感謝公子,是你讓我真正地成長起來,如果我一直依賴著你,不可能會有我決政的這天。」她摳著渠奕的掌心,堅定地說道,「公子,你的苦心和苦衷我都明白,你出使蜀國的功勞不亞于大將軍,雖然你我的一生都困在高牆里,但我不會讓你折翼于此……我已經決定,在朝會上向大臣宣讀封你為蘭王的旨意,你早被稱為蘭王,但後闈和前朝總是有區別的,我希望你能和我一同立足朝堂,風雨同舟。」
「臣都听陛下的,只是有小小的請求。」他看著她眼楮里泛出柔美的光,「一切從簡,無需大肆鋪張慶賀。」
冊封蘭王的這天,一切低調進行,皇帝在朝上親口宣讀了冊封旨意,蘭王只受群臣賀詞,不受賀禮。
翌日蜀王來書,表示願和晉國結盟交好,共平西北少數民族之患。西北無憂,滿朝皆大歡喜,蘭王渠奕拉攏蜀國,解決西北無兵的局面,後又提議建立尚書台,威望一時震懾朝野,女帝甚至特別允他入朝不趨,佩劍上殿。
王師在授她政事時,諫言說蘭王特例太過了,恐怕會讓有功之臣產生不滿的情緒。
元靈均不以為然,「千百年來女帝少得可憐,女人當皇帝一直不被世人認可,包括太宗皇帝那樣的英主,君父曾還擔憂過長姊不能勝任,有過改立濰候為儲君的想法,連王師都認為朕應該建立戰功,難道只有上陣殺敵才能建立功勛嗎?開國皇帝平定亂世被世人稱頌,朕不拼命就沒資格稱帝了?常言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可見守衛江山付出的精力遠遠超過建立國家。再說到蘭王,他沒有戰功,但創下的功勞遠不止于此,至少他讓西北戰事無憂。王師該清楚,沒有戰事的晉國會怎樣……」
王師有些抱殘守缺,被她說的啞口無言,末了晃首長嘆︰「老臣授陛下學識,不想陛下也是臣的老師。唉,慚愧慚愧。」忽然意識到陛下羽翼漸豐,不再需要他的教導,心里不是滋味。
他向元靈均請辭,告老還鄉,元靈均既不同意也不拒絕,回到宮中卻大發雷霆。
渠奕從尚書台回來,滿臉疲憊,見元靈均板著臉,揉開了她揪成團狀的眉心,「怎麼啦,王師惹你生氣了?」尚書台才開始建立,章程不完善,尚未成熟,他不免忙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