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紫台,在屏山殿中坐定,天寶取來解酒湯,渠奕飲完,靠在憑幾上和元靈均談起吳王來京,及調武安侯返回東海之事。
元靈均正批閱有關淮陽王的奏本。大部分的奏本均由渠奕批閱,她只需復閱一遍。「長姊在詔獄吃了不少苦頭,現重回到清涼殿性情有所收斂,只是嗜酒如命,每日都喝得酩酊大醉,我去看了幾次,她連我也認不出來,我不許宮人暗中欺侮,依舊好吃好喝地供著她,若是這樣還不知好歹,君父替她求情我也不會再忍耐。」
「陛下不會是將她囚禁一輩子吧?」渠奕打開一把撒扇。對元 不管用何種處理方式,世間總有不好的言論,可見做皇帝有多難。
元靈均有些焦躁不安,可能是天氣過熱的緣由,她拭著汗水,「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我會讓她出宮,公主府任選一處改作淮陽王府,但她對我心懷怨懟已到了瘋癲的地步,我不能放心。」
六月的暑熱難消,屏山殿後殿鑿有荷塘可解熱,元靈均卻不停地流汗,到讓人覺得奇怪。
鯤嬌在旁邊為她搖扇納涼,內侍也把盛了冰雪的箱籠移入殿中。元靈均自己也感覺出不是單純地熱,而是心緒雜亂。
「是靜不下心來?」渠奕停了扇,端詳她布滿汗水的額頭。
「這兩年的夏天尤其難過,似乎更怕熱,冬天也更畏寒冷。」元靈均喘著氣,抬筆去蘸墨,眼前忽然蒙上一層白影,她用力眨了眨,朱筆還是沒能蘸到硯台里的墨。
恢復清明,見渠奕擔憂地望著她。「我沒事。」她勉強笑了一下,解開衣袍,讓涼風灌進悶熱的胸口,終于好受了些,抬眼看向前面,扯衣襟的手頓住。門前晃動著一團小小的人影,朝這里張望,踟躕不進。
「敏行來了呀。外面熱,快進來吧。」渠奕朝他招手,敏行邁著腿跑了進來。
樊家從鎮國大將軍死後勢力急劇衰退,因為那次風寒治愈不徹底,樊姜的身體也出現了大小疾癥,諸多朝務便壓在了她身上,朝事太繁重,好長一段日子沒見到他了。他忽然來了,元靈均雜亂的心情也靜下來。
天寶拿來涼席給敏行坐,又端來冰過的果漿。敏行極愛這種味道鮮美可口的果漿,匆匆行過禮便接過來牛飲。
在一旁的鯤嬌提醒道︰「皇子慢些飲,喝得太急肚子會不適。」
敏行听話地放慢了速度,還對鯤嬌咧嘴笑了一下,看向渠奕的時候也揚著笑臉,但一對上元靈均的目光,臉上不僅沒了笑容,整張臉都是僵硬的,甚至還帶著怨怪。元靈均奇了怪,他對渠奕倒是不排斥。
母子見面本來是件讓人心悅的事,元靈均一掃向門口立馬沉下臉色,樊欣不在殿外伺候,他是在何人陪同下過來的,想到這里,眉頭皺成了一團,喝問道︰「你是自己來的?你阿父為何不在?」
她樣子十分嚴厲,敏行不知不覺把頭垂到胸口,手指不安地摩挲起衣角,小心翼翼地瞅了眼渠奕,發現他也是一副詢問的模樣,便徹底不敢回答了。
「我在問你話,是你撇開保母偷偷跑出來的,還是和誰一同來的?」看他沉默,便知猜中了,他人沒多大,都敢不經允許私自出宮,再年長幾歲豈不是隨心所欲,無人能管教了。
元靈均氣憤難平,一拍矮幾,敏行嚇得顫了體,一雙眼楮楞楞地盯著她,滿是畏懼和神傷。
「好啦明玉,別嚇著敏行。」渠奕看不下去了,把受到驚嚇渾身顫抖的敏行抱到身旁,安慰地拍拍他的背。
本來還想再訓斥幾句,但見他眼淚婆娑,頓時煩躁不已,索性抓過果漿猛地灌了幾口,把心頭的無名之火澆了下去。
待敏行安靜下來,渠奕溫聲道︰「敏行真的是自己來的嗎?要真是偷偷跑出來,大家發現你不見了就會四處來找你,你的母親和阿父會心急,讓父母擔心就是你的不對了,知道了嗎?」。
敏行乖乖地點頭,用手背揉起眼楮,渠奕把手拉下來,他湊到渠奕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渠奕一笑,「是這樣,原來我們錯怪了敏行。」
元靈均正想問他們在說什麼悄悄話,一個內侍出現在門前。
內侍疾步進來稟道︰「陛下,上林苑出事,傅郎君請陛下移駕殿外。」
元靈均「刷」地站起來,不遑多想匆忙往殿外走。渠奕不知發生了何事,把敏行塞給天寶,說了一句「你親自送敏行回昭台宮」也追了過去。
剛出屏山殿在回廊中,傅伶仃就神情倉促卻不失喜色地攔了上來,神秘地說道︰「陛下,臣終于把狐狸尾巴揪住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如此匆忙地讓我來。」元靈均腳下不停。
傅伶仃激動得漲紅了臉,「是樊婞啦,她今天夜里趁著陛下出宮,與上林苑優僮宋玲瓏私通,被嬤嬤現場逮住了,這下她別想跑掉了。」
元靈均眼楮咻然一亮,拍了下大腿, 地在走廊上疾走起來,「狐狸落網,朕的一塊心病總算去了。」
之所以形容樊婞是狐狸,是她貌如狐,魅惑撩人,又狡猾陰險。沒想到守了她幾年都沒能抓到證據,出了一趟宮倒讓她意外地露出了尾巴。
元靈均實在是太激動,雙腿都在不住地顫栗。樊婞對樊姜而言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在樊姜病重休養期間所有旨意全部經由樊婞之手,因為這個原因,朝臣多巴結討好她,她也趁機招攬大臣,發展自己的勢力,至今朝中還有一二入幕之賓,樊婞為他們開了不少方便之門,這些人也在暗中替她辦事。
還在巴陵宮,樊婞已經和宮中優僮來往,與宋玲瓏有私是最近幾年的事,傅伶仃最先察覺告知,元靈均苦于她姑佷操縱權術,一直隱忍不發,她掌握朝廷後,樊婞卻不再明目張膽去會宋玲瓏,拿不到私通的證據誰也不能把她如何……如今樊婞栽了,再折樊姜一臂,她還能順便拔掉朝廷的雜草。
樊家一對姑佷皆荒.yin,不知是樊姜的影響,還是家族之風如此。元靈均無暇思考,她此刻已被巨大的喜悅填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