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里,晉王再無所出。
于帝王而言,這是不被允許的。儲君的確立關系到國家根基的穩固,但自皇子夭折,元靈均就不大有精神,身體也每況愈下,為安撫民心,元靈均把四姊沛王的長子過繼到膝下,接來宮中做嗣子。
除了沒有親生子,她也不是一無所有,在權勢角逐的游戲中,她終于掌握了權勢,成了關鍵的決策人。她曾經發誓,要一點點地贏回來,而不是決策人之一,如今她終于有能力把「之一」去掉。
那一天不會太遙遠,只要想到這些,心情就會舒展開闊。
她從殿中走到了園圃。涼風習習,兩個年長的宮人背對她坐在一處樹蔭下,說著近年國中發生的一件怪事,夾雜著唏噓驚嘆。
的確是一件怪事,元靈均也早有耳聞。據說是兩年前,北宮山附近的山上有一個被遺棄的小孩,一只&}.{}母虎前去投食喂養得以存活,傳為奇話。那個孩子真是好命,即便被遺棄也能為母虎喂養。
不禁讓她想起三年前夭折的兒子,當時她昏厥過去,醒來被告知兒子的尸身已被樊姜的人運出宮中。樊姜認為皇子沒有成年,為帝國的不詳之兆,不能入葬陵園,應另擇墓地安葬,夭折的皇子最終被她塞入某處天然形成的石窟,洞口用石塊封住,元靈均後來去尋,洞口被打開,棺木不翼而飛,沿途只見到破碎的兒童衣料,她猜是遭了豺狼虎豹的劫,導致孩子死無全尸,從此她對樊姜恨之入骨。
「……那個小孩據說已經被過路的農人收養了。」其中一人以孩子的歸屬結束了談話,兩個人相攜離去。
元靈均搖了搖撒扇,在腦海里捋著她們說的怪事,呆立原地許久都回不過神來,直到袖子被一股力量向下拽了一把,她俯首看去,袖幅底下露出一只扎著包包的圓腦袋,眼楮亮晶晶的,像極了敏行。
「天化,你都這麼大了。」
「您是、您就是我的姨母吧。」眼楮眨呀眨的,仿佛在期待著她的答案。
元靈均楞楞地瞧著他,驚訝于他的開朗和隨性。這是天化入宮後他們第一次見面,卻好像見過了無數次那般自然。當時元娞生他時頗多周折,在他之後雖然連續生了兩子,也唯有此子最得重視。
「姨母……我常常听母親講起您,也一直想來臨安看望,但沛國太遠了……」天化攥著她的袖子,又甜甜地叫了一聲,緊接著搖搖頭,「應該是母親了,母親說以後您就是天化的母親。」
他從小就听母親講姨母的故事,來到臨安之前母親對他說,「你的命是姨母給的,要像孝敬父母一般孝敬姨母。」父親也說,「陛下救了你和你母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他始終都記得,並感恩在心。
元靈均愛憐地揉著他額頭,「你不願意,也可喚我姨母。」虧得四姊把這孩子教養得如此懂事,只是,她讓四姊母子分離,心里還是過意不去。
小孩也是敏感的,以為她是不喜歡他,立即大聲道︰「天化是願意的,天化以後便有兩個母親了。」
「那天化,想做太子嗎?」。她蹲,用扇子為他納著涼。
天化眸子暗淡,誠實地搖搖腦袋,「我想沛國的父親母親,但我也想幫您。」
扇子停下來,「天化是個好孩子,將來也會是好皇帝。」
「阿母不要不高興,您還會有孩子的。」
元靈均眼眶有些發熱了,她起身,把手遞在天化眼前。七歲的孩子頓時揚起笑顏,握住手,蹦蹦跳跳地跟隨著她的腳步。
八月上旬,元靈均宣布立嗣子元天化為東宮儲君,因是來自沛國,國中稱之為沛太子。
元靈均也不想如此倉促地立下太子,但她已經等不及,她近年心情抑郁,病情加重,怕自己真的熬不過樊姜。樊家的根基沒有一朝一夕是壘築不起來的,雖說樊家已經在她的強勢逼迫下節節敗退,但樊姜在,樊家沒那麼容易垮掉。
三年前吳國使臣返國,晉國報聘回訪,兩國相安無事,在去年順利除掉了楚懷候,在今年年初又拔掉海陵王,兩國除國,設立郡縣,尚書台也在去年建立,蘭王渠奕兼任尚書令,權力逐漸向皇帝集中靠攏,按理說,元靈均已無所畏懼……
然而有誰能治好她的心病?渠奕常常為此發愁。
元靈均著白色寢衣在湯池邊踱步,她繞過屏風,輕輕靠在渠奕肩頭,「辛苦你了,這三年多虧有公子,否則我不能走到今日。公子……雖然有了太子,我還是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天化也說,我還會有屬于自己的孩子。」
天化是福星,他的到來讓元靈均展開了笑顏,重拾對生活的熱情。
渠奕轉過身,扳著她的臉久久審視,訥訥喚道︰「明玉……你好像又在害怕。」
他抱她上榻,在她的旁邊躺下,拉過薄薄的被褥蓋住兩人。元靈均把他抱緊了,臉蹭在他硬梆梆的胸膛,輕輕地撫模他唇上的須,留須標志著一個男人進入了最鼎盛的年紀。
「嘴上說著不害怕不害怕,真正面臨生死時,心里難過到像是要死去了。」
「當你再有孩子,就不會畏懼了,哪怕妖魔都無法阻擋你活下去的……明玉,我也希望你能有,以前沒有是緣分未到。」他吻在她嘴角,輕輕地碾壓上嬌艷欲滴的紅唇,淺嘗輒止。
衣帶漸寬,寢衣下的肌膚顯露象牙色,瑩白細膩,媲美玉石,指尖游移,滑如凝脂,唯獨那塊愈合的疤痕,突兀地破壞了美感。
元靈均抬手試圖遮掩,渠奕撥開,在上面細細地親吻,她的臉脩然紅了,潮紅迅速蔓延到了耳根,還像初涉人事的少女。她一動不動,表情局促不安,當身體在熱浪中極致地顛簸,空虛被愛意填滿,她緊緊掐住渠奕的背。
紅淚長流,火焰還在燭台上跳躍。兩人交頸抵足,面上的紅潮還未褪去,少女般的羞赧和充滿童真的眸光撞入渠奕眼中,他遮住她的眼楮。
元靈均的氣息吐納在他的手掌,「我們以前像是履行儀式,你是因為父親的托付,我們在一起,雖然纏綿,狀似恩愛,一旦天亮,各自的儀式結束,又成了各自行走的人。我不敢要求你,因為那是對一個想與之相伴一生的人才能說的話。我不要你是完美的公子蘭,哪怕多一點缺點、瘋狂、憤怒、焦灼、,一絲一毫的情緒都會讓我覺得,你是我丈夫。」
「我的一生足夠圓滿,不可再多求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