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發兵入城?從哪個方向進攻?哪些朝臣及家眷需羈押?已經有一個完整到幾乎是完美無缺的計劃,況且樊貴嬪手上聚集的兵力越來越多,足以控制臨安。
樊姜人在昭台宮,照常習讀兵法,侍奉神佛,信心百倍,不挪半步就能對外面的事情了如指掌。
這些都歸功于忠心耿耿為她辦事的趙桀和趙柁。準備在什麼時候發動政變,只有這兩人最清楚。
而這二人很容易被收服,趙桀是她老相好,不足為慮,而趙柁更不用擔憂,他與皇帝有舊怨,不被重用,至今仍是區區太僕丞,為保性命還是為升官,他都只能替樊貴嬪辦事。
要做成這樁大事,最重要的是需要倚仗趙柁等一撥人相助,要讓他們心甘情願為自己賣命,便不得不許以好處。
她對趙柁鄭重承諾道︰「事成之後必許太僕丞丞相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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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柁心中竊喜,謝恩的時候情緒難抑地跪了下去,「貴嬪對臣的知遇之恩無以為報,往後必傾力助貴嬪成就大業。」
樊姜親自下座扶他起身,「太僕丞勤勤懇懇為朝廷做事,這些都是該得的。我听說,太僕丞府上還有一個未嫁的胞妹,而我那不成器的佷兒樊嬰前年喪偶,至今未續弦……」
趙柁一下就猜到她話里的意思,震驚地咽了下口水。
兩家結為秦晉,將來貴嬪成了事,樊家就是皇族,樊嬰再不濟也能封王,二娘嫁過去便是王妃,而他屆時就是國戚,更上一層樓。
情緒激動之下,他一哆嗦,身上頓時泛起雞皮疙瘩。
只听自己聲音發顫道︰「貴嬪……臣妹出身鄉野,行為粗鄙……恐不能入公子的眼。」怕貴嬪也瞧不上。
「此言差矣。」樊姜打斷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太僕丞是朝廷肱骨之臣,理應得到更好的不是?我看此事就很好,太僕丞回去好好準備吧。」
貴嬪決定的事是沒法更改的,趙柁拜謝退出,回到家中,把這件事和父母講了。
趙父種了半輩子地,沒見過多少世面,也不懂名流門閥,讓他自己看著辦,趙母當初還埋怨這個女兒嫁不出去,要在府里當一輩子老姑娘,心里膈應得很。
如今听兒子說,婚事是貴嬪親口許諾,嫁的還是貴嬪的親佷兒,別提多喜歡了,「二娘能和樊家結親,也不枉養她一料。我這就和她說去。」
趙母迫不及待要和二娘分享喜訊,急忙起身朝女兒的寢房走去。
這母女倆一路貨色,都是典型的勢力眼,提及樊家,趙母拉著女兒把樊氏的身份地位一一道明,又說樊嬰容貌俊秀,在臨安是數一數二的美男子,而且貴嬪也重視他,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趙二娘听完眼楮都亮了,不敢相信好運會突然降臨到她身上。
母女兩個歡喜了一陣,細細綢繆起來。
趙母道︰「你是要嫁去做夫人的,得多添些嫁妝,到時風光大嫁,定不輸臨安那些達官貴人的千金。」
趙二娘開心極了,轉而卻撇起嘴角,「阿娘還說讓我風光大嫁,看看全身上下,連套像樣的首飾也沒有,讓嫂子嘲笑也就罷了,要是嫁到樊家去,豈不讓樊家人看笑話。」
趙母張口一呸,「她段氏算個鳥,以為手里掌著我趙家的財物便要風得雨了誰都不敢動她了,別怕,老娘這就去會會她去,看她不敢乖乖拿銀子出來給我兒添首飾。」
「阿娘還是別去了,去了恐怕又要受一肚子氣。」婆媳關系本不好處,趙二娘還不忘往火上澆油。
「老娘可不怕她哩。二娘等著,樊家的主母你是當定了。」趙母猛一拍大腿,風一般地出了屋子。
目送趙母走遠,趙二娘暗喜一把,美滋滋地把貼身婢女喚過來,讓她趕緊去準備明日出門要穿的衣裳,自己則打著哈欠回到臥房中。
入夜後氣溫有所下降,臨安城內依舊是風平浪靜,然而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必然是波濤洶涌的暗流。
卯時一到,里市按時開放,鋪肆陸續打開做生意,食肆熱騰騰的蒸餅新鮮出爐,佣工匆忙吃了朝食去趕早工,朝官身後跟著掌燈牽馬的奴僕,優哉悠哉踏在去明鏡殿朝參的路上。
明鏡殿前點卯應卯,朝官們無一缺席,神采奕奕的太子天化步履沉穩地走進來。
頂冠束帶,袍袖生風,少年風|流引人側目,不過數載而已,帝國儲君已能獨當一面。
對比莊嚴不可侵犯的宮殿,喧鬧的臨安街上,人|流如織,繁華似夢。
同慶公主和駙馬崔菡坐于馬車中,神情凝重。
三天前,六姊傳回的密信,讓以禮佛為名將一批朝臣的家眷子女轉移至大佛寺,她按六姊的意思秘密轉移了大臣家眷,包括她幾個兒女也安全到達寺中。
但有一事她放心不下。
太子和久安還在宮中,而且目前的局勢不明晰,是好是壞誰都說不清。因此她和駙馬迅速趕回臨安打探消息。
「殿下,已經進城了,是否立即回公主府?」外面車夫詢問。
同慶想了想,「直接去魯國公府。」
馬車轔轔向前,連續趕路多日神情疲倦的同慶閉目靠在坐墊上,手指按壓著腕部,駙馬則覽閱著途中接收到的密函。
在這時,車突然顛簸了一下,車內兩人無可避免地撞在車壁上。
馬車停了,同慶按住磕到的地方,微微泛疼,駙馬和她對視一眼,還沒未及開口,外面率先傳來女子囂張的叱責。
「你們怎麼回事,看見別的馬車經過不知道先讓一讓啊,撞到我家娘子你們擔待得起嗎?」。丫鬟扶著趙二娘站在兩車之前,有恃無恐地沖車夫瞪眼。
「小娘子好不講理,明明是你們撞上來的,反倒怪起我。」車夫頭回遇到這樣不講理的人,頓時哭笑不得。
「說我們先撞的,有誰看見了?你可別想從我這里騙財,姑女乃女乃打娘胎起就不吃那套了。」趙二娘雙手叉腰站立,下頜微抬,朝天迅速翻了兩個白眼。
丫鬟也絲毫沒覺自己哪里不對,有主人撐腰,氣勢愈發咄咄逼人起來,「娘子說的對,識相的話就趕緊把車趕到一旁,我們還有正事要辦,耽誤了你們可吃罪不起。」
車夫氣結,他為同慶公主駕車數十年都沒敢如此囂張,今兒是遇上不講理的潑婦了。
「敢問府上哪位?」帷裳掀起半截,車內的人只露出下頜,目光卻隔著門將二人細細打量了一遍,「改日我定要親自登門拜訪拜訪,看是誰家養出此等讓人大開眼界的閨閣千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