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站在能望見雲苑的地方,她的腳步頓住了,她不知自己眼里孤立在寒風和漫天大雪中的男子背影到底屬不屬于殘天羨。
她靜立在紛揚而落且越來越大的雪里,陌然不識地沒注意到一直在身後的獨活不見了。她側目望著院落中,衣袍顏色既不是潔白、也不是明藍的男子背影遲遲不敢上前。
孤寂的銀白披風上有點點殷紅,因距離不近,她分辨不清披風上的紅,究竟原就是繡上的朵朵寒梅,還是無意間沾染的點點血跡。
不知多久,直到她見男子回眸,半邊蒼白的臉映著雪色進入眼簾。她瞳孔猛縮,身子一震,立時撲奔著院門而去。
臨門之際,由不得開門費時,她縱身一躍,費了不小的力氣卻恰巧縱身躍至此人身畔。
是了,三月過去,她身上的寒癥、痛病不知怎麼地漸漸好轉。雖然再三央求,她只勉強從獨活那學到一點輕功皮毛。
要不是情勢緊急,要不是她一心看不了殘天羨那不含血色的臉龐,本就沒什麼功夫底子的她要只身越過低矮的竹籬,怕是也不能如願。
「誰干的?」用她能做到最快腳步來到殘天羨身邊,單手扶住他的手臂,垂眸看向披風下面的衣袍背襟,薄唇已然抿緊。
在她見過的人里,沒有誰的功夫能超越殘天羨,就更別說是將他重傷至此。
殘天羨仍舊穩穩地站在原處,不過他望見玉花湮無比認真,似有要替他出頭的神情,不覺間就是一怔,所以沒有及時答上她的話來。
「既受了傷,干什麼還站在雪地里吹風?難道這也是療傷好法子?」
意識到自己「非孩子」的情愫顯現的太過明顯,玉花湮扯了扯嘴角,違心地在他胳膊上輕輕地捏一下,幫他「回神」。
感受到來自手臂上的「疼」,殘天羨怔住的神情瞬間消失,他居然釋然地笑了,默然地向小丫頭揚了揚嘴角。之後,才淡淡若平常語氣地說著︰
「我唯恐你太笨,只看得見乾墨,卻看不懂我使人送去的‘意思’。等一會不礙的,也沒有多重。」
也沒有多重麼?
玉花湮另外一只負于身後的手已快將指甲嵌入掌心,殘天羨居然還說,那鮮血浸透了背襟的傷不重?
透過玉花湮臉色微微變化,殘天羨隱隱地覺得一別三月有余,小丫頭似乎變得不一樣。可,又好像只是錯覺一般,一不小心就錯了。
「被你折磨了那麼多日子,我會不明白你那點兒小心思?」玉花湮心里一陣好笑,好笑自己在人家眼中竟然這麼……讓人為腦子著急。
把殘天羨看起來比較靈活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頭,其實也算不上架,他們的身長相距有點大,她只是讓他走起路來有點依靠。
「折磨?」本來好好地跟著她走的人,腳步忽然頓挫,不僅如此,言語中還有了語氣。
玉花湮抬眸望了望他垂眸的眼神,不禁假裝畏懼地縮了縮脖子,嘗試著帶動他向前,但他顯然沒有要順從的意思。
「我最敬愛的大師兄,小師妹還得去找人給你醫治傷處~看在我身子不怎麼結實的份上,給幾分薄面唄?」諂媚地仰首與瞪視著她的殘天羨對視,不時地眨兩下眼楮。
要不是看在他身受重傷臉色都變了的份上,她才不會讓著這個無情無義,好幾個月都不出現的人呢!
殘天羨顯然沒有預料到以往那麼順從他的小丫頭會出這樣的奇招,不由得想用輕咳來掩飾自己始料未及的微怔。
只是,他咳出一聲的下一瞬,臉色就比方才還要白。
玉花湮又不傻,怎麼會看不出他是因為強撐許久才導致現下的難看臉色。身上會有多疼,可想而知。
「先進去再說。」架著殘天羨,玉花湮就要往自己的房間去,只是她沒能如願拖動他的腳步,「殘天羨!」
她生氣了,看在他受傷的份上,她可以讓著他。可是他為何一再耍脾氣,這樣的他,她不懂啊!
「去那邊。」他們立在院子中間,過了好一會兒,殘天羨才艱難地側了頭看向院子另一邊,三年前玉花湮曾住過的房間。
玉花湮莫名地望了一下他的臉色,不知道總是夜半不避諱出現在自己床榻上的家伙,這個時顧慮什麼。但是,她相信殘天羨做什麼都有他的算計,也變不強求。
只是她覺得那房間太久沒人住了,還讓人來收拾一下才好。
待到她順從殘天羨來到那房間門前,房門被她推開以後。
她終于曉得,她想太多。雖然殘天羨固執地在院子里等她回來,但是他能做到的,遠比她想的多上不止許多。
她一直就住在這個院子里,卻不知房間什麼時候已經有了非常大的改動。而且,這改動後的樣子讓她覺得有些眼熟,直待她嗅到了藥香,而且還听見里面傳出水聲。
看著面前那被幾道屏風圍住了一塊大「角落」的布局,她忽然明白了什麼。
「你早就打算回來了?可,為什麼你從來沒有讓酒鬼老頭或是他們告訴我?」
不由自主地,玉花湮覺得自己有點受傷。即便殘天羨從來沒將她當成一個女子來看,她還是單方面地覺得,至少站在同門的立場上,他不該這樣對她毫不知會。
畢竟,她在明,她的宿世仇人都在暗。
若他至少有一點點看重她,不應這樣隨心所欲。
想到這里,將殘天羨扶穩坐在屏風外一張小榻上,她臉色有些難看,從未有過的失落,凝視著沒有意願回答她的殘天羨。
她抽出身來,緩緩向身後退了幾步,不見殘天羨抬眸看她,也便扯了扯嘴角,打算放棄自己對「他能明白」的幻想。想起此時興許只有獨活能幫上他,才發覺獨活平白不見了。
只是,就在她反身要出門去的一刻,身後驀然響起了殘天羨的話音︰
「我見你折騰得很開心…隨便改個布局…幫你花血汗錢,看你…肉疼,甚是歡喜…我便…不走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