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盡隋塵 第九章 風流罔顧少年時(一)

作者 ︰ 許紹清

「醉香酒,錦祥衣,旖煙閣的小曲,天雪居的茶」並稱長安四絕,風雅之士往往慕名而來,佳作美辭,源源不絕。

月白錦袍,銀灰緞邊,腰間同色瓖于腰帶,簇簇團花刺繡,精致溫雅無比。「唰——」的一聲,手中折扇大開,宇文硯舒大搖大擺的走出里堂小巷。

長安街的繁榮果然名不虛傳,人潮鼎沸,香車寶馬絡繹不絕,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含羞帶笑的姑娘在攤前品論著胭脂的好壞,粗衣麻巾的大娘為多省一文錢與精神抖擻的小販扯皮,年幼無知的孩童哭鬧著吵要那紅艷艷的冰糖葫蘆,錦衣玉袍的公子面帶溫笑拱手見禮。

京城的繁榮帶著蓬勃的生機,不似邊疆小鎮總有種被生活壓迫著的無奈滄桑。

宇文硯舒模模這個,又扯起那個,一路走來能踫能玩的東西,她都拿起來把玩了一番,不顧小販吃人的眼神再意猶未盡的放回去。

路邊地攤有賣泥人的,宇文硯舒覺得好玩買了一只作咆哮狀的老虎。難得能偷溜出來自不能虧待自己啊,一想到阿琪因找不到自己而焦急萬分的俏臉,她心里就偷著樂。

「小姐,我家少爺有請。」藍衣短打的家丁猛地從旁竄了出來。

宇文硯舒小臉一黑,看看自己的這身打扮,很容易看出是女的嗎?不滿的瞪著家丁,人家可是精心化妝的啊,這也太傷自尊了。

「你家少爺?誰啊,報個號來,沒名沒姓的,你說去就去啊?」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就不會看本小姐的臉色,哼!宇文硯舒心里暗爽,神情倨傲的看了看有些為難的家丁。

家丁賠笑道︰「小姐,我家少爺吩咐了,想給小姐個驚喜,這您去了就知道了。」

「那可不行,萬一你家少爺是個江洋大盜或者是個佔山土匪什麼的,我這麼小,還不羊入虎口啊。」宇文硯舒玩心大起,傳說京城藏龍臥虎,說不定一個下人就有攪天動地之才,她倒要試一試。「你要不說清楚,本小姐就不去了。」

日頭還未上中天,家丁額上已隱約有了細密的汗珠,還一個勁兒的笑臉相迎︰「小姐,您移移玉足,就在這樓上,不會有事的。您看街上這麼多人哪會出事啊。」

宇文硯舒撇撇嘴,瞄瞄眼前有些憨厚的家丁,真是無趣的緊,還以為他會舌燦蓮花,鋪天蓋地一套說辭騙的她心動呢,哪知就這幾句官方話。不耐煩道︰「帶路,帶路,哪家的主子,這麼大的架勢。」揮揮扇子,家丁唯唯諾諾,忙不迭的前面引路。

醉香樓二層,臨窗當街旁,緩緩站起一人。

「宇文妹子,多日不見,別來無恙。」黑色長袍,袖邊同色線繡的幡雲,由密漸疏延伸至肩處,矜貴無比,正是劉成表,比之那日宇文府一見,少了一份謙和,多了一份矜傲。

宇文硯舒未料到請她之人竟是她的未婚夫,不,應該是前未婚夫了,嘴角不由自主添了一抹嘲弄︰「哎呀呀,看來,劉哥哥似乎很希望小妹有恙啊。」

劉成表一僵,旋即恢復自然,笑得有些促狹︰「作為夫君關心一下妻子總是應該的。」

宇文硯舒剛不客氣的坐下,听言飄他一眼︰「劉公子似乎不滿意小妹送到府上的禮物,還是公子覺得應該送到竇府或者是韶華殿?」

「呵呵」,劉成表笑起來,笑容如陽光一般,舉杯為她斟酒,「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劉成表娶妻豈能被一俗物困擾,七年之後,我必娶你,我要定你了。」堅定聲音透著滿滿的自負。

滿層食客俱都向他望來。

宇文硯舒驚怔,轉而深思,隨即又饒有興趣,變化多端的表情,難以讓人猜透她心中所想,慢慢開口道︰「劉公子,話可不是這麼說的,說想要,我也有想要的啊,喏」,縴指左前側一指,那邊正坐著兩位白衣俊雅少年,見狀微鄂,宇文硯舒繼續道︰「看見沒,人家一眼看去英俊不凡,倜儻風liu,龍鳳之姿,我也想要啊,可是人家不要,這種事情是兩情相悅的事,不是一廂情願的,貴公子。」最後三字不無譏諷。提了親又退婚,見了面又反悔,當宇文家是任人拿捏,好欺負麼。

劉成表臉色變了幾變︰「舒兒妹妹,我想我們之間肯定有些誤會。」

宇文硯舒低頭想想︰「唔,也許吧。」

「妹妹何不給在下一個機會解釋清楚呢?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話說到這份兒上,再繼續插科打諢,尤裝不知,只徒留人笑柄。

「其實,劉哥哥,」宇文硯舒微昂臻首︰「你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但我們不合適,且不說家族,就單我個人而言,我素來不喜別人自作主張為我拿定主意,別說區區一名妃子,就是皇帝親自下旨,也要看看我願不願意,我的一生我自己做主,豈能容旁人置喙。」

劉成表既驚且敬,大隋都成,天子腳下,僅有八歲的女孩居然如此公開蔑視皇權,大言不敬,還說的這麼的理直氣壯。那一瞬間,他覺得她說出這番話是那麼的理所當然,沒有勉強,沒有做作,一切都那麼順其自然。

「所以,即使你不提出退親,我也會讓你提出退親的,這份婚姻原本就是我們父輩人的一場荒唐的交易罷了。」

劉成表大笑,開懷而笑︰「你說的對,這只是一場荒唐的交易,舒兒妹妹我不逼你,我們還有時間,我會以一個男兒的身份堂堂正正的讓你接受我,三媒六聘我定也會親自上門。」

宇文硯舒咂舌,這人真不知是自信還是自負,不過這樣的朋友倒是挺值得交的。

別了劉成表,宇文硯舒看看日頭已經偏西,心想不能在玩了,不然回去要被嘮叨死了。這阿琪年紀小小就這麼嘮里嘮叨,將來還不知要遭多少罪呢?

想著想著,宇文硯舒正努力回想著早晨走過的路,一點點的往將軍府模索。驀的,眼前有人擋住了,她抬頭一看,瘦矮的似猴樣的男子,精明貪婪的三角眼中頗有打量之意,就像是商人在估價自己的貨物一樣。

「干嗎?」。宇文硯舒強作鎮定,真是哪兒都不干淨,看起來欣榮向上,治安穩定的京城也免不了這暗地里的偷模拐賣。

男子蹲下來,憐愛的伸出手︰「乖孩子,在外受苦了,來,跟爹回家吧。」

滿是酒色之味的手讓宇文硯舒心里作嘔,秀眉緊蹙,不耐道︰「你認錯人了。」

那男子忙道︰「怎麼會呢,我怎麼會連自己的孩子都認錯了,乖,你娘還在家等你呢,趕緊跟爹回去。」一把攥住她的小手。

宇文硯舒疼得齜牙咧嘴,突然眼楮一亮,對著男子後面的一處喊道︰「哥,這有人自稱是我爹。」一聲高喊,又清又脆,滿大街的人都注目過來。

男子慌忙扭過頭,宇文硯舒狠狠一咬那只手,男子「哎呦」一聲松了手,宇文硯舒像只小泥鰍一樣滑了開去,轉頭扎進人堆里。

男子看看周圍一群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涎著臉︰「鬧玩呢,我家伢子。」說著追了過去,人們默不作聲的繼續著自己的事,仿佛什麼都沒看見,私下里怎麼議論就不知道了。

眼看那男子撥開熙熙攘攘的人群越追越近,宇文硯舒慌不擇路拐進一旁的小巷子里去,那男子暗喜,也追了進去,他吳蛋子看上的東西就沒逃出去的。

錢大根在楚王府里幫廚好幾年了,這里月錢不錯,養家糊口綽綽有余,今天剛拿了這個月的錢,他婆娘在後門等他,他每個月的錢都交給婆娘管。

錢交給婆娘,婆娘跟他說了幾句,就走了,錢大根目送自己的娘子的身影消失在彎彎曲曲的長巷子,回身眼角瞥見一道白色一閃而入,忙定楮仔細看,卻什麼都沒有。卻見巷子那頭追來個賊眉鼠目的男人,腳下不停,就要沖進王府里。

錢大根大驚,趕忙上去扯住︰「你誰啊,知不知道這是哪兒,也敢往里亂闖?」

吳蛋子一把推開錢大根,嚷道︰「我找我兒子。」

錢大根一擋,「誰是你兒子?」

「就剛才跑進來的那個。」吳蛋子氣火,滿大街的人在背後指指點點,還被個小孩子戲弄,到手的鴨子飛了,就那樣的貨色至少值二百兩啊。

錢大根心里疑惑,但面上不讓︰「這里是王府,哪兒有什麼小孩進來,還不快走。」

吳蛋子一听更來勁了,王府啊,這日後要是跟人說起他還闖過王府,那多威風,他也不怕,他「兒子」在里面呢,想到這兒,更威風起來︰「王府怎樣,王府就藏我兒子啊。王府就有理啦。」

後院的人听到這邊的叫喊,都紛紛趕過來,吳蛋子一見人多,越發撒潑混鬧起來。

躲在樹後的宇文硯舒狠狠的吐了幾口唾沫,「髒死了,惡心死了。」借著花枝樹影向府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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